他一开始就是大皇子的人,埋伏在三皇子身边,只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反水捅三皇子一刀。
“大皇子答应了你什么?”姜琮月耐心地问。
尹都尉一愣。她,她怎么知道大皇子答应了自己条件?
“都尉别惊讶,刚刚看你十分不甘心连忙窜逃的模样,就知道你是想活下去的,如果你真是大皇子的死士,为了他连死罪也不怕的话,刚刚就不会跑了。”
姜琮月平静地说,说的话却让尹都尉表情越来越震惊,“都尉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说出来,我们未必不能代替大皇子帮你实现。”
姜琮月紧紧盯着尹都尉,她这突如其来的注意,让薛成琰和顾西望都愣了愣。
但是他们觉得姜琮月对尹都尉格外关注,肯定是有理由的,她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顾西望赶紧应声道:“对啊,你有什么心愿,大皇子答应了你的,我们未必做不到!你听我们的,我们照样能帮你实现,你何不反水大皇子?他都这般对你了,你难道还对他死心塌地吗?”
薛成琰最后道:“是欠了债?还是想要高升,亦或是谋求一个从龙之功?你这可不像是为了功劳,若是按照原本的计划,此事谋成的话,你估计也会难逃一死,是什么值得你顶着必死的结局也要去做?”
如果按照尹都尉和大皇子原本的计划来的话,尹都尉作为三皇子的人来追杀大皇子,那个时候他必死。
通常来说,这个位置都要安排一些心有死志的人去做。
可是刚刚尹都尉他却逃走了。
姜琮月紧紧盯着他:“是你想为你的家人做些什么?”
只有这样是合理的,他自己不想活了,但想以自己的死向大皇子换一个功劳,来好好对待自己的家人。
听见这话,尹都尉的眼眶猛然就红了。一个满脸胡须的壮汉竟然猝不及防就抬起手,慌乱地在脸上大手大脚地擦着泪。
看这模样,姜琮月也大概明白了。
“是为了妻子,父母还是儿女?抑或是兄弟姐妹?”她声音温和地说着,在此情此景,一个女子温和的声音和蔼地问着他这些年的痛苦。
没有什么能比这一刻更适合诱导出他的心声。
这些年压抑心中的劫难和折磨终于摧垮了他,心中那座大山轰然一下倒塌了。
尹都尉的伤腿再也支撑不住他,他一泄力跪坐下去,嚎啕大哭起来。
一帮人面面相觑,顾西望想问什么,只有转头看姜琮月的脸色。
不过姜琮月什么话也没说,就静静地看着他哭了一会儿。
她的手被薛成琰包扎好了,到此时已经能正常行动。
姜琮月也不顾疼痛,从身旁的黑麟卫手里接过一个火把,走近了尹都尉。
“你别怕,我与大皇子也是有血海深仇的人,我有一个姐姐因他而死,用匕首刺穿了自己的肚腹,死状凄惨无比。大皇子毁了你的希望,他也是你的仇人,你告诉我们,我们会想办法帮你完成愿望。”
姜琮月说着皇后的故事,循循善诱地诱导尹都尉将自己的心结说出来。
尹都尉几乎哭到了声嘶力竭,最后才能埋着头说出声:“夫人,我是为了我的妻子!”
姜琮月手里的火把靠近了点,蹲下去看着尹都尉。
只见这个年过中年的男子十分痛苦,满脸都是压抑不住的狰狞。
他纵横交叉地流着泪,双手按着脸说:“卑职是西北人,妻子也是同乡人士,后来卑职进京,参加武举,本说中了武进士,做了官便接她来京城,可卑职的妻子有了身孕,不便上路。便约定等三年之后,孩子长大可以上路再来京城。”
“后来卑职在朝堂斗争中受了牵连被贬官,那两年没有往家乡寄去信件和金银。”
“好不容易经大皇子的提拔官复原职,在派人去接妻子和孩子时,才得知那两年,因为没有卑职撑腰,妻子被当地的驻官欺凌,因她死活不从,竟被活生生打了胎,去给胡人取乐。”
在场的人都听得眼神微怔,心有戚戚,竟然是这么悲惨的故事。
在薛成琰去西北之前,那一片的驻将确实仗着天高皇帝远享乐无度,鱼肉百姓。
沽金海的人来了他们就逃,要不就献上本地的钱财和姑娘去讨好,平息了一次又一次不大不小的纠纷,因而他们为此很是得意,认为镇守西北起了作用。
“我去西北之后杀了不少驻将,带回了一些西北的女孩,兴许你妻子在其中。”薛成琰淡淡开口。
顾西望都有些惊讶,他这哥们儿可是从不安慰人的,何况是个大男人。大概是因为如今成了亲了,共情别人的能力比从前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薛成琰不是顾西望那样没有妻子的人,他能共鸣的尹都尉的那种刻骨的心痛,也因为尹都尉是个对妻子重感情的人,他也愿意在这儿多听他说两句话。
尹都尉连忙用手掌擦了擦眼泪,跪坐在地上道:“薛将军杀的好,杀得好!只是卑职不敢抱有太大期望,唯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能用仇恨支撑着自己。”
“所以后来大皇子要去西北为王,卑职立刻便动了心思。”
“在京都做武官是不能随意出京的,卑职去问大皇子要如何才能跟他去西北,大皇子便说只要跟他演一场戏,他就会安排卑职假死,然后跟他去西北,做他麾下的驻将。”
姜琮月这下听明白了,原来尹都尉是为了去西北做这个武官。
如果光是要杀沽金海的人报仇的话,那么他丢下这个官职,直接去西北就行,可是如果要查出当年是谁把他的妻子送出去的,那就必须要在西北有一官半职。
况且以他一人之力,他去了沽金海又能杀多少人?
只有身在行伍之中,领兵打仗,才能杀更多的沽金海兵,报这家仇。
京都的武官和西北的武官是两种体系,一般来说是没有办法被分配到西北去的。
西北是个错综复杂的地方,武官要过去的话,会历经重重审核,况且军中不一定有这个位置能够给他腾出来。
想必也是走过许多弯路,发现实在求人无望,尹都尉才不得不动了恳求大皇子的心思。
大皇子给他的办法就是用命来换。
他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京城,去西北重新开始。
只是要为他卖命。
见尹都尉低下头去,姜琮月并没有叹息,也没有露出可怜的表情。
“尹都尉,你打听了许多办法,应该知道,如果要去西北的话,跟在薛成琰的身边是最稳妥的办法。”
尹都尉的目光抬起来,往薛成野身上落了一落,却又像是被烫到一般,自嘲地说:“卑职人微言轻,薛将军身边那样多能人,如何敢想能为将军效力……”
“现在呢,能想了吗?”
姜琮月平静地说道。
尹都尉猛然愣了,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只要你和你手下的这帮人,证实大皇子自导自演,你就是帮了我们。只要你拿出被大皇子指使的证据,那么三皇子就会永远保护你,他也不知道你身上还有没有更多的关于大皇子的证据。”
薛成琰接道:“而你这样也是帮我夫人洗清了嫌疑,来日出征西北,必然会给你复仇的机会。”
尹都尉怔怔看着他们,似乎不敢相信这好事儿来的这么突然。
可是刚刚经历过大皇子的反悔,他不知道这两个人能不能信,只能流着满脸的泪,茫然地看着他们俩。
“尹都尉在怕我们反悔吗。”姜琮月开诚布公地分析道,“你要知道,你身为难得的从大皇子身边活着逃脱的间谍,你的价值是无穷大的,任何一个痛恨大皇子的人,都会想要保住你。”
“反正已经没有退路,也看不到未来,何不再试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