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时欢的叫唤中回过神来,季裁雪将萧时欢在他眼前挥舞的手按下,转头问她:“怎么了?”
“唉,我跟你蛐蛐半天,看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就知道你在走神!”萧时欢控诉道,转而又弯了弯眉毛,“唉,也是,马上就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时间了,小情郎走走神也很正常。”
“不是,我看你是看话本看走火入魔了。”季裁雪扯了下嘴角,旋即换上副一本正经的神情,好像真有其事一般,“我感觉再这样下去会影响你道心,影响你修行的,这样吧,就让我来替你丢掉……啊不是,是保管那些邪书僻传,也算是为你的修炼保驾护航,不客气。”
“啊?你居然忍心对我好不容易淘来的精品好书动手?”萧时欢故作心痛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又恍然大悟,“不对,我知道了,嘿嘿嘿,裁雪你是想偷偷把我的书拿走去看吧。哎呀,这种事你和我说一声就行了啦,好东西当然要一起分享的喽。”
季裁雪不得不折服于萧时欢这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厚颜无耻,他挑了下眉正想反驳,却转而又想到——好像还真是这么个事。
长生门虽大,却改不了其修真学校的本质,门中并不设有什么娱乐项目,加上身处这一时空,也没有那些令人着迷的电子产品。这日复一日的修行难免有时会令人感到枯燥乏味,看话本好像确实不失为一种调节心情的途径。
“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他能屈能伸地改变了阵营,“那晚点你把话本拿给我看看,我倒想知道这‘精品好书’有什么新意。”
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快地接受了——想不到吧,他上辈子看过的小说可谓不知其数——萧时欢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正想开口,却被一个径直走到季裁雪面前的人影打断。
“小季师弟。”季裁雪在几秒之前就注意到此人正向他走来,一个熟悉程度仅在彼此知道名字记得脸的师兄,“二师兄找你,让你去后面的亭子。”
“啊,好的,我这就去。”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季裁雪还是很快就应声点了点头。
这会正在课间休息,还有将近二十分钟才上课。他一时想不到南游契找他是为何事,但依就他所知的南游契的性格,这位一丝不苟的二师兄肯定是不会让他上课迟到的,这场对话应该不会很长。
如此想着,他合上了还摊在桌上的书本。与萧时欢对望一眼:“那我先出去一下哈。”
萧时欢:“难道你和二师兄也……”
“打住打住,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啊!”
一分钟后,季裁雪从授课堂通往后院的走廊中走出,沿着一道石径穿过一片竹林。来到那处独对远山的灰色石亭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段灵气的波动。他抬眸看向亭中负手而立的高大身影,意识到,这是南游契设下的结界。
“二师兄。”即便察觉到了结界的存在,季裁雪面上仍若无其事。他通过台阶迈进石亭,照例朝南游契行了一礼。
他感受到南游契的目光,与秦铸温和的、即便不知本真,却起码在表面上滴水不漏,如若春风的目光不同,此刻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如巨石般沉重,那是一种不做遮掩的压迫之意,这位二师兄……似乎在审视他?
“不必多礼。”
此言既出,季裁雪抬起行礼时微微下垂的脑袋,他与南游契碰撞了视线,这才发觉,长生门的二师兄有一双深紫色的眼睛,就像某些古风架空小说里描述的,那些来自西域或苗疆的异族一样。
“你找到灵鸟了吗?”
季裁雪怔了一下,乍见一双奇异的紫色眼眸让他晃神了片刻,他多花了一秒时间才意识到南游契正在问他问题。
“还没有。”他回答道,心想从昨天他承诺会在五天内找到灵鸟,到现在为止,这才过去还不到一天,南游契怎么这么着急?
“我看到你今天早上去了广寒林。”南游契接着说道,这话倒让季裁雪心头一紧,“印月峰上四处建筑群,其中广寒林是最靠下的。在我的居所望舒台,能看见通往广寒林的山路。”
“这样啊……是,今天早上我没有课,又醒得早,便想来广寒林中看看,能不能遇上琢玉。”季裁雪说道,一边小心观察着南游契的神色。
他有几分莫名的心虚,毕竟今天早上他一大清早前去广寒林,确实是存了不想再和这两个掌门弟子撞见的心思。但更多的,他清楚自己可没做亏心事,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反而还要怀疑南游契是不是那个拿走红花却一言不发的人呢。
“朝颜请你帮她照看灵鸟,她确实信任你。”南游契似乎话锋一转。身高的差距使得他看向季裁雪时是以一种俯视的姿态,这种姿态本就自带气势的压制,而现在,他似乎还有意为之,“但据我所知,你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应该说是很短——季裁雪心中纠正道。他和柳朝颜在出发去奈河时相识,在柳家出事后分别,其间相处的天数屈指可数。如今柳朝颜能如此信任他,大半是因为……在柳朝颜最是悲愤痛苦之时,他答应了柳朝颜的请求,并最终做到了让沈寒去找柳朝颜。
“朝颜她生于世家,半生路途顺遂,她虽性子偶有娇纵,却是心性单纯之人。”
就在季裁雪思量之间,南游契朝他走近了半步。男人投下的阴影将他罩入其中,他微微抬眼,眸中并无惧意,除了一缕困惑,便是清明坦荡一片。
南游契眸光微动,却依然沉声开口道:
“倘若以不当的手段拜入师门,即便师尊收下了你,我也不会认你这个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