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你不拿出钱来,你就不许走!”
她壮着胆子向前走,想抓马翠儿的胳膊,被马翠儿一把甩开。
眼看就已经拦不住二人,马婆子着急,便朝着那间破屋里喊:
“来人呐!还不快给老娘死出来!!老娘快被人打死了!!”
马婆子嚎了许久,直到她嗓子都喊得生痛,那扇漏风的破门里才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吱呀——”一个蓬头垢面,双眼青黑,唇白面黄的男子脚步虚浮的走了出来,吧唧着嘴,抹了抹嘴角的面渣。
“吵什么吵啊,拿到钱了吗你就——叫……”
他在看到素华的那一刻,话头戛然而止,不耐烦地神色瞬间转变成惊喜谄媚。
他眼神发亮,像狗看到肥肉一样盯着素华。
“咳咳,娘,怎么有客人来你不早说,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马大郎遂扭头挡在门前,自诩风流的甩了甩头。
素华最熟悉这种令人厌恶的眼神了,刚要发怒,马翠儿就一下子站在他面前,把素华挡的严严实实的。
“让开!”马翠儿一双浓眉竖起来,手微微颤抖,像是要控制不住自己扇上去。
马翠原本想来看看马家过得如何,叫他们亲眼看看把自己卖了之后,自己过得有多好,从而让他们悔恨,自己好解解气。
但当她踏入这个家门,见他们过得这样凄惨,多少还是有些怜悯之心。
马翠儿心想若是她娘后悔,跟她道歉不应该把她卖给人牙子,她以后或许还能帮衬家里一把,可她错了,她不该抱有任何一丝期待。
现在看来,她娘已经疯了。
她娘变成了男人的傀儡而不自知,儿子把闺女的卖身钱拿去吃喝嫖赌了,马婆子还以为她儿子是天下第一好的好耀祖,不允许别人说他一句无能。
明明自己吃糠咽菜,衣不蔽体,却还要为家里的两个男人鞠躬尽瘁,当牛做马。
马翠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过好日子,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待在一直压榨自己的地方,就图那茫茫苦海里面一点点叫人开心的油花。
甚至百般维护伤害自己的刽子手。
她不想知道为什么了,这家人已经烂透了。
马翠儿用力把马大郎一推,推了他个踉跄:“咱们走!”
“我的卖身钱你已经拿到了,没娶到媳妇是他自己无能混账,我已经与马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翠儿,怎么能这样说呢,”马大郎站稳,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来:“都是兄长不好,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你别怪娘。”
马翠儿恶心的像生吃了苍蝇,她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念头,快步绕开他。
“这位小姐可是你的朋友?”
“来家里喝杯茶水吧?”
马大郎急了,不依不饶的跟着,想伸手去拉素华白净的手:留不下人也要揩一把油。
素华看着这只指甲又长又黄,里面还带着污泥的手,不由一阵厌恶,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抽下去。
她手劲儿大,又习过武,马大郎一根儿被掏空了身子的竹竿,哪能抵得住这下,顿时感觉腕上一股钻心的疼,手抬不起来了。
“嗷——!娘!我手断了!我手断了!”他捂着手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你们两个被骑烂了的*货,敢伤我儿?!”枯瘦的婆子此时像爆发出了极大的力量,她迅速敏捷的抄起竖在门口的扁担,狠狠地往素华身上招呼,
素华冷冷的看着她,准备马婆子靠近后给她一个窝心踹,却不想马翠儿目瞪欲裂,用手臂给素华挡了下来。
“然后呢?”喜宝紧紧地揪起了小眉头,追问道。
“然后你小翠儿姐姐就冲到屋里去,把她家给砸了个稀巴烂,纸窗户都给捅了,她爹还躺在炕上啃喜饽饽呢,你翠儿姐姐把咱家饽饽给夺了回来,说喂狗也不给他们吃。”
“这算是给家里惹麻烦了,故而你翠儿姐姐自己忍着,不想多说。”素华道。
马翠儿不敢还手,是因为怕马婆子传出去不好听,说什么赵家发达了,家里的奴才都仗势欺人之类的,更何况就算是马翠儿脱离了马家,马家人也是马翠儿的血亲,说马翠儿忘恩负义。
喜宝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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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华正点了一盏小泥炉,在檐下给马翠儿煎药,药汁清苦的味道混合着雨中泥土散发的清香,竟意外的和谐。
女子大多都是可怜人,原本觉得马翠儿性格坚毅爽朗,稳重可靠,竟也有过此等经历,素华心里对马翠儿多了几分同情与怜悯。
屋外,雨声敲打着纸窗屋檐,有些冷,素华去把窗子都关严实。
“起来喝点粥吧。”素华端着碗,坐在床边,将马翠儿扶起来。
马翠儿借力,靠着枕头坐起,看似不经意的问道:“你都与小姐说了?”
“嗯。”
“哦,那小姐......”有没有怪我。
"小姐说要给你换个名字,以后,你就不姓马了,姓赵。"
“............哦...”
马翠儿低头喝粥,看不清神情,过了许久,马翠儿又问:“老爷夫人能同意吗?”
素华笑道:“同意的,小姐刚与我说完就立马去找了夫人。”
“哦......”
又过了许久,素华以为马翠儿已经没话说了的时候,只听见马翠儿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那我的名字叫什么才好啊?”
三天后,马翠儿正式改名为凌霜,与素华互称姐妹。
又是三日过去,夜里,山下的马家莫名走水,火势迅猛异常,瞬间便将整个马家吞噬其中。
熊熊大火映红了半边天,等村民们帮着把火给灭了,马家三口早已烧成焦炭。
但奇怪的是,从现场的迹象来看,三人似并未过多挣扎,最后只推断是家中只有一间房窗户未破,三人聚一屋,房中点炭火,又怕暖气吹走,故而不开窗户,把自己给闷晕了。
炉火烧到了一旁的木柴,这才走了水,烧死了晕着的一家三口。
因为果真有人在废墟里找出了炉子。
也有人说,炉火太小了,不会把人闷晕,不过按马家的为人,并未有人探究。
有人托铁柱叫凌霜下山处理马家后事,凌霜只道:“生恩养恩皆以还,不负苍天不愧心。”
最后只得三副棺材钱,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