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锡大学的时候做动物实验最后杀兔子,有的时候就是拿手术刀从兔子的心脏下面扎进去再往上一横,技术精湛,兔死无悲。
黎锡不知他想到什么,只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转回身去,拿手肘碰了碰身后桌子上那罐拿回来的还没开封的咖啡旁边的电脑鼠标,显示器亮起来,胸腔的透视图放大在屏幕上,黎锡拿下巴示意一下原该是心脏现在却一片漆黑的位置:“不仅仅是致命伤,有人拿走了他的心脏。”
张尧瞧着X光上面被掰断变形的肋骨,难得挑了挑眉毛。
“手法好像不专业啊。”
黎锡点点头:“像是知道一些解剖知识,但也仅此而已。哦,还有这个,”黎锡仍是用手肘按了下键盘的方向键,换到下一张图上,“这些腊梅之所以能牢牢地固定在尸体身上,是因为被钉在了骨头里,至于是钻头钻了骨头还是别的方法,只能等我解剖时才能看清楚了。”
黎锡说完这些,忍不住问:“你觉得,这像是普通人会做的事吗?”
“不像,”张尧看了看尸体身上长着的数株腊梅,“大费周章,普通人应该不需要人体花盆吧?”
张尧沉吟一会儿,黎锡看着他又道:“DNA已经去检测了,结果这时候应该快出来了,对比失踪人口数据库之后大概就能知道这个受害者的身份。”
张尧声调没什么起伏地嗯了一声,“但愿吧。”
黎锡想了想,又开口道:“嗯……受害者三十岁之前大概经常玩一些足球之类的运动,很可能曾经做过相关的职业。”
张尧下意识地看了看真·半身入土的在他眼里几乎一无是处的无脸男尸,疑惑道:“从哪儿看出来的?”
黎锡有问必答:“露出来的那条小腿肌肉发达,跟腱部位是需要大量跑动的人才有的状态,我也看了X光,他的右小腿有过胫骨骨折,从愈合的骨痂来看应该起码七八年以上。骨折位置也符合运动踩踏的一般情况,所以应该没错。”
有理有据,态度严谨。
于是张尧无意识地夸赞了一句,“可以啊黎老师。”
黎锡便猝不及防地心跳了一下。
从碰面到现在,张尧都在以工作同事的态度和他说工作范围的话,他几乎没办法把这个身形挺拔公事公办的张尧,和印象里总是黏人,喜欢笑着叫他“锡哥”,“黎老师”,“黎锡哥哥”的少年人联系起来。
但张尧好像也只是不经意地称呼了他这么一下而已,便又把话题拽回了工作上,“还有别的线索要告诉我吗?”
黎锡垂下视线,睫毛在眼下映出密影:“暂时就这么多。”
张尧飞快地瞄了眼黎锡的脸颊,淡淡道:“那你忙吧,我先出去了。”
黎锡点头说好,张尧往门口走,又停下来,转回头问:“你怎么不戴口罩了?”
“嗯?”黎锡没反应过来。
张尧抬手指了下他的下颌:“早上在外面,不是还戴着口罩吗?”
黎锡有洁癖,至少没转学法医之前,在张尧的印象里他的洁癖还挺严重的,比如水杯绝对不让别人碰——除了自己这个例外。
黎锡眨了下眼睛:“那是早上河风太凉,怕对着案发现场打喷嚏咳嗽才戴的。”而法医的工作里有时候需要根据气味判断尸体情况,很多时候是不需要佩戴口罩的。
张尧“哦”了一声,没再多问,也没话再说,瞄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提醒了一句“中午记得吃饭”,便推门回去自己的办公楼层了。
黎锡瞧着摇晃两下停住的屋门,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电脑旁边早上带回来的那罐咖啡。
隔了好几个小时,早就已经没温度了,冷白的光源一照,金属的罐身更是透着一股凉气。
黎锡长出口气,小小声道:“小朋友长大了,一点儿都不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