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饿了吧,喂一下嘛,哭得那个可怜哦!”
“管求得咧,娃娃哭起长,南瓜吊起长。莫得事的。”杨俊轻飘飘地说。
好几月过去了,邻居们白天黑夜都能听到像小猫咪一样微弱的婴儿的啼哭从他家卧室里传出来。有时候哭声会变得嘶哑而时断时续。听的人都觉得累,揪心得慌。
看着又黄又瘦的女婴,董碧莲老想起漂亮的儿子,忍不住泪流满面,对儿子的思念和对眼前女婴的嫌弃成鲜明对比。
她时常想,那样漂亮的小孩注定与他们家是无缘的吧。难道他们家就只配拥有眼前这个不成人形的小家伙了?越想越痛心,越想越糟心。
索性丢在一旁,任她哭到天荒地老去。
“唉,这娃到底还能养活不?”杨俊心烦气躁地嚷道。
“随她吧。”妻子懒心淡肠地说。
被忽略的生命却还是不屈不挠地成长着,跟所有被父母当成手心里的宝一样捧着长大的孩子一样,这个被父母百般嫌弃的女婴也一天天地长大。
由于父母一直都不稀得给她起个名儿,直到女婴都学会走路了,经常迈着蹒跚的脚步走街串户,吃着百家饭成长。
邻居们可都是怜惜着这个瘦小的女孩儿的。
他们毫不吝啬地把家里好吃的都拿来投喂她。只是,没个名字实在不方便,天天都见着她,总不能像唤小猫小狗一样唤她吧?
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唤她“崽崽”,也不知是谁起的头。
后来,就连他父母也跟着邻里唤她崽崽。仿佛这个名字就是与生俱来的,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崽崽的出生多半是场意外,在父母眼里也是透明人般的存在。别人家的父母翻着字典给娃起名字,或者找那算命的合上天时地命运格八字,费尽心机就想给孩子起个好名,求富贵,求平安,要么意义非凡,要么承载着父母的殷殷期望,然后如宝似贝地捧在手心里养大。
兴许是因为娃生得太丑,太带不出场,兴许因为不是男孩,担不了传宗接代的光荣任务。
俩夫妻对这个女娃是百般嫌弃的。这点邻居们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杨俊在家赋闲了一年多,后来听说盆山那个地方,新开发,有很多商机,便带着老婆孩子到盆山发展来了。
从一个小型副食品商店起家,在盆山新街,杨俊商店头一个开张。
后来,不断充实经营品种,扩大门店,生意就做得越来越大,原先被他糟践一空的家底逐渐恢复了元气。
只是妻子身体一直未曾恢复,精神也一样恍惚,想要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的愿望迟迟不得实现。
董碧莲身心受到重创,久久难愈。历经无能为力的挣扎后,她开始相信命运,相信上苍的安排,相信神天菩萨的存在。于是,她经常去寺庙烧香拜佛。
周边所有庙宇,她几乎都要去拜一拜,年年拜。她以自己的方式,无比虔诚地对待这件事。不知是为了自己早夭的孩儿,或者是为了自己那破碎的命运。
总之,这件事情,让她的心安静下来,还让她找到了归属感。
她成了寺庙的常客,熟知烧香拜佛求佛祈愿的整套程序。还经常指点指点那些第一次进庙烧香求佛,显得手足无措地香客,带他们一一拜访庙里的佛像。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本就属于寺庙里的人。
有一次,隔壁邻居家的女子初中毕业,想去庙里许个好前程。女子的父母便把她拜托给董碧莲,求带去寺庙许愿。于是,女子在佛祖面前许下10元的承诺。
可是后来女子所许得以如愿以偿后,便对还愿的事不置可否,说那是迷信,自己是通过努力,凭实力实现愿望的,并非菩萨保佑。
唉,万万不可如此忽悠神明啊。董碧莲自己掏了10元,替邻居家还了愿,并一番虔诚跪拜替别人谢过菩萨。
对于崽崽,她母亲不爱她,但也不曾伤害她。吃斋念佛后,母亲开始尽义务抚养她,无喜也无爱,像善待世间万物一样善待她。
一边是责任和义务,一边是随缘。既然是缘分安排给她的孩子,她得接受,各路神明都看着呢。
一日三餐,衣食住行,一丝不苟地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但也仅此而已,没有多余的关爱,也没有在女儿身上多一份操心。
杨俊一心扑在发家致富上,根本没有心思来多看女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