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新娘和伴郎伴娘们挨桌敬酒。年春偷偷地将新郎新娘的杯中酒换成了矿泉水,一边谎称是白酒,一边向安宁眨眨眼,安宁会意一笑。
旁边的赵家伟看到年春如此贴心,也报以感激的微笑。
敬完酒后,赵家伟带着新娘到后台换衣服去了。
年春实在抗不住饥肠辘辘,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着。
她扫视了一圈,发现旁边一桌还没坐满,空着两个位子,于是顾不得桌上菜肴已经被吃得七七八八,略显狼藉。她就一屁股坐下去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同桌的宾客吃得差不多了,多数人已经放下筷子,喝着饮料,嗑着瓜子,唠起了家常。
这些人年春一个都不认识,她也就索性不顾吃相,放肆的把喜欢吃的菜一盘盘移到自己面前,忘乎所以地大快朵颐起来。全然不顾周围人都在做什么说什么。
直到对面两个中年妇人的聊天内容传入年春耳朵里,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才抬起头来,盯着他们仔细听。只听那位肉肉圆圆的中年妇女问道:
“前一个媳妇是怎么离的婚啊?”
坐在妇人左边那个比较年轻的,看起来像个少妇,她把头往胖妇人跟前凑过去,压低了声量,但还是被年春听得清清楚楚。
“前一个媳妇儿是硬生生打跑的。说是喝酒醉了就发酒疯,爱打媳妇儿。”
“咋会这样呢?家伟这个娃儿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他还是校长呢,怎么会打老婆?一定是有原因的吧?兴许是那女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两口子打起来了,这个也正常啊。”
年春放慢了夹菜的速度,垂下眼睑,假装不看对面二人,眼睛盯着面前的饭碗,屏住呼吸,用力竖起耳朵来听,生怕错过一个标点符号。
“不是呀,不是呀,不是那么回事,你不知道,他家打老婆是有遗传的。以前他爹打他妈的时候就不当个人打,一天三顿打,三天一顿饭。”少妇撇嘴道,露出一脸的鄙夷之色。
“啧啧……看不出来,真的看不出来。这么说来,现在这个媳妇都不会有好结果咯?”
“还用说吗?遗传啊,能改吗?肯定不会有好结果的嘛。”
年春的心往下一沉,她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说话的两位妇人。妇人发现了年春,想起她是伴娘,便住了口。
两人讪讪一笑,起身说了一句:
“姑娘你慢慢吃,我们吃好了,先走了。”边抹嘴走了。
年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了她们,呆呆坐在那里,瞬间没了胃口。
真的么?怎么办啊?
年春坐在那里,脑海里一万个怎么办在浑搅着。
别说婚礼已经基本结束,就是在进行中,她也不能拿着自己偷听来的信息去叫停吧。
可是,可是,万一那俩妇人说得是真的,那么安宁此行无疑是跳入火坑了呀。
年春心烦意乱地,感觉到自己浑身的细胞都纠结成了一团乱麻。
这时,正看到安宁和赵家伟换了便装,手牵手地走进大厅。也不知赵家伟在跟她讲什么悄悄话,一番交头接耳后,安宁满脸娇羞地捂嘴痴痴笑。
先前一直沉浸在双亲去世的愁云惨雾中,郁郁不振多时,现在好不容易看见她云开雾散,如果这时候把刚才听来的消息告诉她,难道不会一下子让她从天堂坠入地狱,陷入无尽的悲哀吗?
兴许只是两个好事的村妇在那里夸大其词地嚼舌根呢?万一是以讹传讹呢?兴许事实的真相并非如此呢?
“想什么呢?那么入迷,人都到你跟前了也没有感觉。”
安宁歪着脑袋看年春,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容。绯红的脸蛋衬得那张姣好的面容说不出的美好。
结婚真的那么好吗?
年春悄悄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起身情不自禁地抱了抱安宁,却什么也没有说。能说什么呢?想说的不能说。想做点什么却也不能做。
她刚刚亲眼目睹了安宁幸福到发光的笑脸,看到了赵家伟看向安宁时那满脸的宠溺。怎么能因为几个村妇的八卦消息就去破坏这一切呢?
村子里自古盛产长舌妇。她们一贯喜欢捕风捉影,以讹传讹,事实的真相不可能在她们嘴里。这太离谱了。
怀着忐忑而矛盾的心情,年春眼睁睁看着赵家伟把安宁抱上了婚车,消失在众人眼里。
酒店的服务员们一边忙碌着收场子,一边也在感叹着今天的新娘子怎样的美丽,还是个外来妹。外来妹的婚礼又是如何盛大之类的话题。
仿佛这类愉快的话题会调节她们的劳动,让她们轻轻松松就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工作。
宾客散尽,大厅的一切恢复了规整,寂静。
年春的心一下子空了,她因为不小心发了一阵呆,被落下了。
她被热闹的一切落下,被幸福的美丽的安宁落下了。
她最后一个走出了酒店。她不由的有些魂不守舍,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大家不都在咱们外来妹和她的婚礼吗?
婚礼圆满结束。安宁的未来正式拉开序幕。未来会是什么呢?谁能够预料?
回到寝室时,年春已经筋疲力尽,仿佛自己比婚礼的主角还累。
累啊,她真心感觉心累。她躺在宿舍的床上,情不自禁的把双手叠压在胸口,默默祈祷,但愿安宁是幸运的,愿神明都来庇佑她。
外来妹,你可一定要顺遂,要像你自己那样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