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国发,消消气,消消气啊。”
隔壁的东旭伯伯搀着爹爹进来了,不住地劝他消消气。
高星与父亲眼神相碰那瞬间,看见父亲眼睛通红,眼底噙着浓重的痛恨之意。
这是高星从未见过的神色,居然出现在父亲脸上。
父亲以老实厚道出名,从不与人冲突,也不与人做任何计较。这么多年来,被人怎样欺凌,羞辱,他都隐忍不发,只一味地埋头干活,一门心思培养娃娃。
是什么人什么事儿,引得这样憨厚的父亲如此深恶痛绝,一改往日性子,不惜与人争吵的呢?
“娃,端几个凳子出来坐。”
父亲对着三姐和四姐吩咐道,声音有些发颤。
东旭伯伯把父亲安顿在院里的木椅上坐下。四姐三姐从堂屋里端来小木凳子,安放在院里,与父亲一起进来的几位邻居依次坐下。
父亲又开始吩咐孩子们:
“老四,去顾家商店打两斤白酒来。”
一边从衣兜里摸出一叠碎钞塞给四姐。遂又转向邻居们道:
“菜也没得,只有喝点寡酒咯。”
“喝寡酒就对了,吃什么菜,不吃菜。”
邻居的叔伯们异口同声,纷纷客气道。
“唉,这个罗老爷咋会是这样的人呢?娃辛辛苦苦读那么多年的书,硬生生把铁饭碗给娃夺下来了。”
住在高星家下坡的杀猪匠苟小三不无叹息地说。
“是啊,太过分了,咋能干这种事儿呢?罪恶大得很。”
“对,做这种损阴德的事,以后要遭报应的。”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邻居们七嘴八舌地,都在感叹于罗老爷的阴损行径。父亲痛苦地抚了抚额头,愤愤地“啐”了一口痰在地上,骂道:
“杀千刀的,这么可恶,能有什么好结果?唉……可怜我娃,白白辛苦多年,希望落空了……”
伤心处,父亲的声音有些哽咽,摸了一把不慎溢出的泪水,再一次愤愤“啐”一口:
“啐!小人!只有小人才干得出这么损的事。”
泥人也有三分气,只是未到伤心处。高星父亲生平第一次生气,第一次骂人。
“消消气儿,发哥。为这种人动气,不值当的。你家二姑娘以后咋办?还要读书吗?”
“唉……”
父亲刚哀叹一声,未及说话,二姐的房门“呱嗒”一声,从里面把门栓拉开,二姐出来了。
“爹,我去复读。明年我要考省属中专。我就不信他的手还能伸到那么老远去。”
二姐顶着两个肿的跟核桃大的眼睛走出屋子,看着父亲斩钉截铁地道。
“好,小雪,就该这样有志气。爹爹砸锅卖铁也要供你复读。”
“不用,爹。我假期里上山挖山乌龟去卖,我能凑够我的学费。”
听了父女俩的对话,在座的邻居们都向二姐竖起了大拇指:
“难得这么有志气的娃娃,太争气了。国发,你的福气在后头呢。将来就跟着姑娘享福吧。”
大人们的谈话高星听得云里雾里的,怎么样伤脑筋也没有想明白究竟在二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故,又与那罗老爷有着什么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