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给儿女增添负累,这些老母亲们有意识地相互鼓励,要锻炼好身体,保障自身的健康。
她们一早一晚地绕着河堤徒步行走,比年轻人坚持,比年轻人更有恒心。
听得母亲出门去后,灵生又赖了一会子床才起身穿衣服。
盆山的冬天寒气逼人,早晨起床离开被窝那瞬间,需要咬紧牙关战胜自己,才能做到按时起床,不然巴不得死赖在温暖的被窝里。
水管又结冰冻住了,一滴水也没有。灵生只好放弃洗漱,穿上毛靴子,披上羽绒服往街上去了。
沿着老街一路找去,果然就在街道末尾找到了那间年久日深的木板房。
那是一个不足十平的单间木板房,小巧而精致,虽年岁已久,可看起来依然坚固牢稳。屋顶的旧瓦片上长满了长长的瓦松,还有厚厚的青苔。
记得以前这间屋子里有一位陈婆婆在卖豌豆凉粉,十里八乡赶集的相亲最喜欢吃陈婆婆的凉粉。
每逢赶集日,陈婆婆生意好得不得了,手忙脚乱地。
客人们嫌陈婆婆手脚缓慢,不停地催促,不时地埋怨。陈婆婆却永久地摆出一张没有任何脾气的笑脸,甜言蜜语地安抚她的顾客。
她总是用最亲切的称呼来融化那些急性子的客人,令他们不好意思发出脾气来。她对着那些来吃她凉粉的年轻女孩们:
“我姑娘哎,莫急哦,马上来。”
“我姑娘哎,生得这样好,性子不好着急的。”
像母亲在唤着自己的亲闺女,谁能对母亲发脾气呢?
陈婆婆唤男孩子们也是一口一个“我家狗狗”“我家的狗儿”,无法抗拒的亲切感。
如今,陈婆婆早已不知去向。凉粉摊也不见踪影。
也不知道,陈婆婆那样的人是否尚在人世?算一算,陈婆婆如今的年纪该有多高了?不管在世与否,凉粉摊子是支棱不起来了。
何止是陈婆婆的凉粉摊子,老街的很多曾经热闹的摊子,热闹的行当早已销声匿迹。不知何时,消失于何处,在灵生的记忆里直接断片了。
如今想起很多小时候的味道来,强烈的想要尝一尝时,才发现整个世界都无处可寻了。
比如小时候固定地摆在巷子口那个野味摊,它的主人是一个农村妇女,孩童都唤她作“曾娘娘”。她就住在后山,后山上能入口的野果山瓜她都搜罗来摆在摊子上售卖。
一到赶集的日子,她就在那里售卖。
什么摸摸瓜、八月瓜、山地瓜、山草莓、山板栗……全是山珍野味。
那后山可真是个聚宝盆呀!细细的藤蔓上总结着黄澄澄的摸摸瓜,一排排地,整整齐齐吊在藤上,荡悠悠的。
绿色的摸摸瓜熟透了会转为橙红的颜色,更加的诱人。酸酸甜甜是摸摸瓜的味道,让人总也吃不够,与八月瓜纯甜的味道完全不一样。纯甜的八月瓜吃一只就会把人腻倒了。
在土质疏松的黄泥巴坡上,一到雨季,遍地都裂开着深深浅浅的缝隙。透过那些缝隙处,能隐隐看见黑色的地瓜埋在土里。虽已经清晰可见的地瓜,周围的土也裂开着口子,看起来松松的,好像伸手一拽就能把里面的地瓜轻轻松松地就拽出来了。
在曾娘娘的野果摊上,山地瓜是最昂贵的,并不是所有人都买得起。不仅仅是采集艰难,在那黑不溜丢,无比坚硬的外皮下,是白的耀眼的果肉。果肉鲜嫩甘甜,汁水浓稠,食之,很容易饱腹。
在后山,只有曾娘娘这样土生土长的居民才能把那些山瓜野果的老窝莫得一清二楚的。季节一到,就能准确出击,一丝不误地把它们全部搜罗回来。不然哪来这么多的野果,能够源源不断地搬到市场上卖呢?
换做别人,即便是漫山遍野跑,也不一定能够找到这些果子。即便找到,能够自己尝个鲜,解解馋都费劲。灵生和小伙伴也去后山寻过野果,一整天却什么也寻不到,空手而归。
曾娘娘的野果摊,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兴许她是改行做别的事业去了;兴许她年纪大了,没有精力去搜罗那些山瓜野果了;还有一种可能是,那些山瓜野果生长的地方如今被建设成为宽阔的柏油路,柏油路的周边是应势而生的农庄、康养基地什么的,失去家园的野果们也就直接灭绝了。
灵生一边回味着那些早已销声匿迹的老街旧迹,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街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