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海洛内心感动,怡儿自从跟了自己,便卷入到灵鹤族对生灵之金的争夺之中,她为了自己毅然与灵鹤族决裂,与自己同生共死,多经坎坷。
“若是退出世俗恩怨纷乱,我们两人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那该多好……”刁海洛想起自己卷入的恩怨情仇,背负的纠缠命运,便觉未来定有无法避免的艰辛和苦楚,怡儿跟着自己,难免颠沛流离,他内心生出愧疚,那游逛夜市的兴致顿时全无。
街上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往一个方向聚集。逸怡儿觉得奇怪,内心亦好奇,牵着刁海洛往前挤去。
“杜氏工坊?”逸怡儿见人们围在一处房前,房上牌匾上书“杜氏工坊”四字。房前有一长桌,桌上整齐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精致物什,一位身着淡蓝色长袍的黑发男子站在桌前,身形瘦弱,却显儒雅气质。男子双目微闭,面对跟前一男一女的瞪视,未显丝毫异色。
“你到底卖不卖?”男子大吼,顺手把一锭金子扔在桌上,“这钱把你这破工坊买下来也是绰绰有余,快把那金花玉簪拿过来。”
淡蓝色长袍男子微微摇头,“这位公子,我这工坊虽破,所出平庸,但今日桌上物什均是不卖。公子若是想要,不妨对一对桌上小联,以成在下寻知己慕高才之心。”
“小联?”逸怡儿踮了踮脚,往前一眺,见桌上果然有一玉簪,玉面晶莹丝滑,簪头雕有花纹,嵌入金丝,仿佛透绿海洋中的金色游影。逸怡儿虽天生丽质,不重打扮,从来不戴首饰,但也莫名喜欢上了这金花玉簪,她嫁为人妇,常常需要盘着发髻,戴着这玉簪也是极好。她抿了抿嘴,摇了摇刁海洛的手,“小洛,以你的才华,对上那小联是轻而易举的。不如试一试,把那簪花玉簪赢过来罢。”
刁海洛也观着桌上的玉簪,确实是精巧华美之物,那玉簪之侧有一小联,仅书七字“回首繁华如梦渺”。
“故弄玄虚,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男子抓抓头,看着那小联直发愣,在他身旁的女子忍不住说道:“唐定裴大哥,你可是要参加道选的人呢,这小联如何对不上来?”
唐定裴看着女子又愣了一会,而心领神会,嘿嘿笑道:“澹台伊妹妹,我当然对得上来啦。我们可是神月朝八柱子弟,和这些平民百姓可不一样。”
他们说到“唐”和“澹台”姓氏之时,故意加重了声音。两人说罢,人群骚动,议论纷纷,神朝八柱乃是神月王朝皇室下显赫无比的八大家族。各道家族分支的子弟在神月王朝的地位也不一般。
“坤位地衍唐家和兑位泽宁澹台家吗?徒仗家势,无才无德,真是丢人现眼。”周芷菡包下了一处酒楼露台,此处可将杜氏工坊周围一览无遗。那时周芷菡听了南宫丹雅的讲述,心里有了计算,亦猜测刁海洛夫妇二人定是去逛了夜市,寻着动静果然找到了刁海洛。周芷菡不愿此时出面,于是来到了酒楼之上,静静看着这场好戏。
“这两人果然是南宫家的贵客,我在锦鹤关见过他们。”侍女小云眼神自动跳过了逸怡儿,集中在了刁海洛身上,“好俊秀的公子!郡主娘娘的心上人果然不凡,可惜他有了妻子,入赘我们周家可是难办……”
“谁说这个笨蛋是我的心上人了?!”周芷菡红着脸呸了一声,“光有样貌哪行?男子当顶天立地,武以镇恶,文以治国,心以济世,光明磊落……”周芷菡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刁海洛,她脸又微红,“那笨蛋还处处和我作对,我又何必念叨他……”
小云嘻嘻一笑,“郡主的眼光真高呀,我看整个神月朝也找不到郡主娘娘的好仪宾啦。”
澹台伊拿过那小联,往人群一举,“回首繁华如梦渺……”她又把小联放下,拿起桌上早已备好的纸笔,写出对联,又举向人群展示,“笑傲神月是今朝!”
“好!”唐定裴大声鼓掌,人群反应过来,也是纷纷附和,齐声喝彩。
“如何?”唐定裴伸手,“这金花玉簪该是我们的吧。”
淡蓝色长袍男子微微一笑,“澹台姑娘所对尚可,所谓笑傲神朝,可谓心怀大志,有纵横四海之心,成千秋伟业之意,此神科举之时,定大有可为。但澹台姑娘此对非铮言所期。”
唐定裴和澹台伊茫然对望一眼,唐定裴随后怒道:“杜铮言是吧!区区杜氏工坊小厮如何在此口出狂言!”
“小洛,这姓唐的大块头要动手了。”逸怡儿见唐定裴稍稍摆出架势,气势汹汹,估计实力为入灵八重天,“小洛,要不我出手阻拦,说不定这姓杜的心怀感激,把那金花玉簪赠与我们了呢!”
“这乃神月朝地界,唐家和澹台家均是神月朝八柱,我们贸然动手恐怕会给南宫家添麻烦。”刁海洛牵起逸怡儿的手轻拍一下,“你既然喜爱那玉簪,我已知那杜坊主的用意,我为你赢来便是。”
刁海洛挤出人群,杜铮言立马注意到了他,两人不免对视一阵。刁海洛见杜铮言淡蓝长袍,气质儒雅,面目俊朗而又有几丝英气,实在不像是从工事之人。杜铮言亦微愣一瞬,只觉眼前男子面目俊秀风华铮铮,金色的眼瞳深邃而神秘,绝色之姿世所仅见,这灵泉镇何时出了这么一位人物?
唐定裴、澹台伊与围观众人一般,均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貌美少年所惊。
“在下刁……南宫洛,阁下所期洛略有所思,不知可否尝试一二。”
“南宫家的人?!”唐定裴和澹台伊同时轻呼,琢磨着灵泉镇的南宫家何时有这样一位少年。
杜铮言做出请的动作,“既然洛兄愿意尝试,我便敬仰大才了。”
“过奖。”刁海洛来到桌前,取纸笔写毕,杜铮言凑上去看着,默默念道:“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残生一线付惊涛……”杜铮言反复念了几遍,又充满兴趣的盯着刁海洛直看,“洛兄,铮言愚钝,此之深意,可否解释一二?”
“杜坊主过谦了。”刁海洛拿起玉簪,举至眼前,“神月朝历七帝一百一十五载,历代雄主励精图治,经略中元,国富民安,威名流传大陆之间,如今关河承平,王土一片盛世安宁。如此玉簪,玉乃良品,晶莹剔透,金缕雕之,更为华美,金玉相间,而略有刻意之地。繁华如梦,铅华何洗,盛世如画,忧患隐在。”
周芷菡听的入迷,喁喁自语,美目更显晶莹,“没想到海洛哥哥还有这样一番韬略,他对我神月朝倒是了解。只是这玉簪刻意为何,却是让人难以捉摸了……”
刁海洛为了准备神科举,早已对神月王朝做了全面的了解。周芷菡不会想到,长达十卷的神月朝史,刁海洛仅用五天便全部阅毕,那一堆堆书册,在南宫家马车内静置着,上面留下了刁海洛翻阅记录的痕迹。
“这金丝之下,杜坊主却凿出细痕,定有深意。”刁海洛把玉簪递给杜铮言,“洛不才,枉自猜测,一番愚论,还望包涵。”
杜铮言欣慰一笑,捏着玉簪,连连点头,“残生一线付惊涛,命运无常,此生如浮萍漂浮于激荡的世潮之中。洛兄定感浮生尘世万般纠结无奈,心绪万千,却不自哀自伤,自嘲之中,由有坚韧之心。余族事工三代,有幸见证神月朝兴盛,浮华盛世,犹如金花玉簪,玉之美已天成,何需金缕其上锦上添花?”杜铮言大笑一声,手掌一握,咔咔作响,那玉簪已经被捏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