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太阳刚刚升起,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便早早地停在了公主府门外。这辆马车正是昭阳郡主前来迎接苍术的座驾。
当苍术身着正装、戴着精美的面具踏出公主府时,昭阳郡主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快步上前扶住她。
昭阳满脸关切地问道:“达亚尔姐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好一些呢?”
苍术微微一笑,回答道:“多谢挂念,我的脚伤已大体恢复,行走也几乎与常人无异了。只是这风寒还未完全消退,偶尔会有些咳嗽罢了。”
昭阳一边协助九儿将苍术小心翼翼地扶上马车,一边古灵精怪地眨眨眼,好奇地追问:“既然已经无需再请大师诊治病情,那姐姐为何还要陪同我一同前往亦桓哥哥那里呢?”
苍术显然未曾预料到昭阳会如此发问,略微犹豫了一瞬后回应道:“六皇子不顾自身安危拯救太子殿下,此等义举实在令人钦佩不已。况且他伤势严重,前去探望一番乃是理所应当之事。咳咳……”话音落下,她还刻意轻咳两声,似是想要掩盖内心的窘迫与不安。
昭阳见状,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语气轻快地道:“原来如此。此次你既为救助亦桓哥哥而受伤,可谓同甘苦共患难了。先前接风宴上的不快就让它烟消云散吧!”
苍术眼见自己的说辞似乎已成功打消了昭阳的疑虑,连忙颔首示意,表示赞同。
随后,苍术装作不经意间掀起车帘,向外张望着雪后初晴的景致,接着故作惊奇地问道:“昭阳,咱们此番不是要前往皇宫探视六皇子么?怎的眼下这马车行驶的方向并非通往宫中呢?”
昭阳见她一脸疑惑,不禁轻笑一声,耐心地解释起来:“哎呀,瞧我这记性,竟然忘记告诉你了。自从亦桓哥哥举行完冠礼之后,他便独自居住在宫外的府邸里啦。那处府邸呢,原本是元家在晔城的宅院哦。而这个元家呀,可是大有来头呢!它其实啊,就是我的祖母、亦桓哥哥的外祖母的娘家——元家的产业啊!哈哈!”
经过昭阳的一番详细介绍,苍术终于恍然大悟。她才知道,原来元家在昭国的地位如此显赫。
元家位于昭国最为富饶的东南部地区,堪称该区域的头号豪门。毫不夸张地说,昔日的元家财富之巨足以与一个小国家相媲美,甚至有人坚信当年的元家确实拥有着富可敌国的实力。这样的家族背景让人惊叹不已,同时也使得苍术对亦桓的了解又加深了一层。
昭阳的祖父祝嘉言,出自传承了数百年的书香门第——祝家。他自幼便展露才华,声名远扬,深受先帝赏识与器重。而她的祖母元朝露,则是元家唯一的掌上明珠。两人因一次偶然的机会相识,此后元朝露对祝嘉言展开热烈追求,最终二人喜结连理。他们婚后琴瑟和鸣,相濡以沫,并育有一子一女,长子便是昭阳的父亲祝清允,长女则是萧亦桓的生母祝卿好。
祝嘉言曾经肩负着教导诸位皇子的重任,而其中最为出众者便是当今圣上萧穆启,可以说祝嘉言乃是圣上的恩师。他穷极一生,只为辅佐出一位英明神武、德才兼备的君主,并为此付出了巨大努力与牺牲——甚至不惜将自己深爱的女儿嫁给当时还未受封太子的萧穆启。
但世事难料,由于迎娶了商人之女作为妻子以及将女儿嫁入皇家等原因,祝嘉言始终未能得到朝堂之上那些自诩清高之士的认可和尊重。这些人不仅在明面上对其冷嘲热讽,更在暗地里处处刁难、排挤打压。他们四处散播谣言,称祝嘉言依靠妻子敛财致富,凭借女儿攀附权贵。面对如此诋毁与诽谤,祝嘉言愤怒不已,最终毅然决然地辞去官职。
本以为一切就此结束,可谁能料到,祝嘉言的儿子祝清允竟然在科举考试中一举夺魁成为状元!这让祝嘉言重新燃起希望,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儿子能够一展宏图、光耀门楣。然而命运再次捉弄了他:儿子竟被长公主相中并在金榜题名之时当场选为驸马来,从此只能在朝廷中担任一些无关紧要的闲散职务。经历接二连三的打击后,祝嘉言终日闷闷不乐,没过多久便身患重病离开人世。
而元朝露则是在萧亦桓母亲离世的那一年,由于对爱女的过度思念而撒手人寰的。自此之后,曾经辉煌一时的元氏家族如同一座大厦瞬间崩塌,分裂成数个各自为政的派别,往昔的繁荣昌盛已不复存在。
在元朝露临终之前,出于对外孙自幼失去母亲的怜悯之心,她毅然决定将元家绝大部分产业遗留给外孙萧亦桓,剩余部分则交由其子祝清允打理。
昭阳接着说道:“待到亦桓哥哥成年之际,我父亲毫不犹豫地将祖母遗留的产业,甚至连交托给他的那份产业,统统转交至亦桓哥哥手中。其中,便包含了这座古老的元家宅邸。不过现今所见之府邸,实则乃是经他亲自精心设计并加以改造而成,其华美程度着实令人惊叹!”
听完昭阳所言,苍术心中对于萧亦桓与元一楼之间关联的疑虑愈发深重。毕竟,倘若昔日的元家真可谓家财万贯、富甲一方,那么萧亦桓极有可能承袭了一笔数额惊人的巨额遗产。凭借如此雄厚财力,要缔造出像元一楼这般规模宏大的建筑,似乎并非难事。
苍术闻言,脸色一惊,连忙追问道:“那陛下就这样任由他独自居住在宫外?难道不怕其中有什么变故吗?”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昭阳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她轻声说道:“亦桓哥哥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姨母,当年在宫中不幸遭人毒手。有人暗中给她下了一种慢性毒药,最终导致她身亡,但至今仍未能查找出真凶究竟是谁。所以,皇舅父始终觉得对亦桓哥哥有所亏欠,因此对他格外宠溺纵容。”
苍术听到这里,心中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无涯在接自己来治伤的时候,要特意让她蒙上眼睛。想必是担心一旦她知道了府邸的具体位置,便能够顺藤摸瓜,查出元奕的真实身份——昭国六皇子。想到此处,苍术不禁暗自感叹,这宫廷之中的权谋纷争真是复杂莫测啊!
昭阳见苍术沉默不语,心中不禁有些担忧,生怕刚刚自己提到萧亦桓在接风宴上的表现让她心生反感。她急忙解释道:“达亚尔姐姐,你千万别误会亦桓哥哥啊!他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放荡不羁,但实际上他内心非常善良细腻。你知道吗?他在我们大昭国开设了好多家善堂呢,而且还有一些专门收留孤儿的庵堂。这些事情他从来不和别人提起,就连我也是偶然间从父亲和母亲那里听说的。”
听到这里,苍术感到十分惊讶。她原本对萧亦桓的了解仅限于表面,如今通过昭阳的描述,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充满爱心的男子形象。尽管心中对于萧亦桓仍有许多疑问未解,但此刻的苍术已经开始认识到,这个男人或许并非只有她之前所见的那些面孔。
昭阳似乎察觉到了苍术内心的变化,她轻轻地拉了拉苍术的衣袖,满怀期待地说:“姐姐,既然你和时晏哥哥注定无缘,那么你不妨考虑一下亦桓哥哥吧。这样一来,你既能避免卷入朝堂纷争,又能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亦桓哥哥一定会天天陪着你四处游玩,欣赏美景,相信你们一定会幸福快乐的!”
苍术轻轻地刮了一下昭阳的鼻尖,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这只是你眼中所看到的亦桓哥哥罢了,但你又怎么能够真正明白你的亦桓哥哥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呢?更何况,在我看来,一段真正美满的婚姻必须建立在双方彼此相爱的基础之上,这样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啊。所以,不管怎样,我都希望自己能够选择一个至少对我心怀些许好感的人作为伴侣,你觉得呢?”
一直以来都极力想要撮合苍术和萧亦桓的昭阳听到这话后,不禁心急如焚地追问:“那么你究竟打算选择谁呢?”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马车忽然稳稳地停下了。紧接着,便传来了昭阳贴身侍女清脆悦耳的嗓音:“公主,郡主,我们已经抵达目的地了。”
苍术见状,连忙趁机转移话题,她迅速跳下马车,然后若无其事地对着昭阳笑道:“昭阳,快点儿带我去好好欣赏一下这座被你夸得天花乱坠的美丽府邸吧!”
这一回,苍术终于不用再像之前那样被蒙住双眼,可以光明正大地踏入这座坐落在皇宫之外、专门归萧亦桓所有的奢华府邸。
在前往会见萧亦桓的途中,苍术心中愈发忐忑不安起来。她精心策划着一切,先是安排了容安与容泰二人于今日上午清空医馆,并抹去所有蛛丝马迹;紧接着还要督促他们迅速完成对新购置的秦家三兄妹旧居的修整工作。如此一来,今日她必须想方设法拖住萧亦桓,让其全身心地关注于自己。
由于即将要面见昭阳公主,萧亦桓特意将会面地点选在了正厅之中。此刻的他,依旧如往常般慵懒地斜倚在榻上,不过衣着倒是颇为齐整得体。然而,当目光触及跟随昭阳一同到来的苍术后,尽管表面上看似神色自若,其眼眸深处还是掠过一抹讶异之色。
昭阳并未亲眼目睹过在狩猎场上获救后的萧亦桓,自然无从知晓他伤势究竟如何。此刻眼见萧亦桓精神状态良好,不禁喜笑颜开道:“亦桓哥哥,依我看呀,你这模样可一点儿也不像爹爹所形容得那么严重呢!想必再过两日,便又能生龙活虎啦!”
萧亦桓斜睨了昭阳一眼,把目光落在了此时昭阳身旁的苍术身上。
今日苍术穿了一袭素雅的冬季衣裙,宛如雪中仙子。长长的裙摆如流云般飘逸,轻轻拂过地面。衣袂上绣着精美的花纹,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她虽戴着面具,但肌肤如雪,细腻如脂,在寒冷的空气中更显娇嫩。一双眼眸如秋水般清澈动人,眼神中透着温柔与坚毅。周身一股淡淡的冰霜之气。
视线相接,苍术微微一礼,动作优雅大方:“见过六皇子。”
萧亦桓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眼神中透着几分戏谑,轻声说道:“不知今日是何风吹得如此之巧,竟将公主送到了此地?”
苍术闻言,美眸轻轻一弯,同样报以微笑,但那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嘴上更是毫不留情地回应道:“难道六皇子不希望看到达亚尔吗?”
一旁的昭阳听到二人之间充满火药味的对话,心中暗自纳闷,这两人为何每次见面都如同仇敌一般针锋相对呢?她急忙瞪向萧亦桓,娇嗔道:“亦桓哥哥,达亚尔姐姐此番前来乃是专程探望你的!”
萧亦桓看着昭阳气鼓鼓的模样,活脱脱像一只鼓起肚子的小河豚,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但目光仍紧紧锁定在苍术身上,缓缓开口:“公主亲自登门拜访,本皇子自当是热烈欢迎。其实,我正准备过些时日登门致谢呢,毕竟上次多亏了公主出手相救。”
苍术眼见萧亦桓态度有所转变,语气也随之变软,淡淡地说道:“达亚尔可不敢妄称救下了六皇子,只是恰巧碰到,做了一些分内之事罢了。”
萧亦桓似乎对这个说法并不满意,装作若无其事地随口问道:“哦?不过我倒是好奇,公主又是从何处习得了这般精妙的急救之法呢?”
苍术一脸坦然地回应道:“我们草原上的孩子们从小就开始学习骑马,从马上摔下来简直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每个人都会一些简单的急救和止血方法,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萧亦桓继续追问道:“难道公主身上没有带着任何药物吗?”
苍术摇了摇头,如实回答:“确实没有,当时情况紧急,我也只能先找条布条帮您把腿部包扎起来而已。”
萧亦桓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其实眼神冰冷,并没有真正笑到心里去,只听他缓缓开口:“哦,原来如此。给我治疗伤势的那位大师曾经说过,如果不是我及时吃下了止血的药丸,恐怕现在早已失血过多而死了。可是公主刚刚却说并没有给我喂药,这么看来到头来还是我命大,福泽深厚呀。”
听到萧亦桓这番话,苍术心里很明白,他显然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然而一旁的昭阳却仍然摸不着头脑,天真地接过话茬儿:“亦桓哥哥你平日里积德行善,做好事无数,自然会得到上天的庇佑啦。对了,我这次过来是专门给你送轮椅的,快坐上去试试看好不好用?”
萧亦桓轻点了下头,表示同意,接着转头对始终默默站在一旁的无涯吩咐道:“无涯,你过来搭把手,搀扶我一下。”
昭阳连忙命令手下之人将轮椅放置于软榻旁侧,无涯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萧亦桓,缓缓朝着软榻挪动。由于萧亦桓的箭伤与腿伤均位于左侧身躯,无涯只能站在右侧位置,尽力给予支撑协助。然而就在萧亦桓试图转移身体至轮椅之上时,突然间失去平衡,差点摔倒在地。好在苍术反应迅速敏捷,立即冲上前来,牢牢稳住了萧亦桓的左臂。
此时此刻,萧亦桓身躯的重量压了一部分在苍术身上,刹那之间,苍术嗅到了一阵既生疏又似曾相识的香气——原来是佛手柑的芬芳气息。
这股味道勾起了她在医馆后巷被萧亦桓挟持的回忆,忍不住嘴角带笑。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先后两次拯救过眼前这个男子的性命。
待得萧亦桓安稳坐定之后,苍术旋即松开双手,并后撤两步保持距离。
萧亦桓敏锐地察觉到了苍术瞬间闪过的笑容,于是带着几分不悦地质问道:"公主是否正在嘲笑本王如今动作迟缓笨拙呢?"
昭阳眼见苍术并未发笑,心中暗自纳闷:这位表哥今日怎会如此古怪难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