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心中无比震惊,他万万没有料到,眼前这位少女不仅身份尊贵,乃是凉国的公主,而且还是那位肩负着两国和平使命、理应远嫁他乡的和亲公主!这个事实实在是太过出人意料,令他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达亚尔轻轻拍了拍身旁的座椅,微笑着对苏木说道:“苏大叔,别站着呀,快过来坐吧。放心好了,我不会伤害你,我也坚信,你绝对不会伤害我。”她的语气轻松自然,仿佛早已将一切都看透。
那一天,达亚尔也终于相信了苏木的真实身份——他竟然是萨珊王朝那位被兄长陷害而被迫流亡海外的王子!由于这次秘密的交换,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们两人成为了一对跨越年龄差距的知心好友。
苏木过着一种清贫而悠闲的生活。他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菜园,精通采药之术,同时也是个熟练的渔夫。当需要用钱时,他便将采来的草药和捕获的鱼儿拿到市场上去贩卖;而更多的时候,他则喜欢在自家院子里懒散地躺着,享受宁静的时光。
达亚尔经营店铺也相当随性。龙牙海地区气候宜人,四季如春,只有冬季稍显寒冷。在这片繁花似锦的双廊镇上,开一家花店几乎没有多少顾客光临。她开花店纯粹是为了消遣,打发闲暇时光罢了。因此,达亚尔的营业时间完全取决于她的心情:心情愉悦时,她会开门迎客;兴致缺缺时,则选择纵情山水,四处游玩。
在很多时候,达亚尔会提着美酒佳肴前往石塘村寻找苏木。她口头上说是要帮助苏木改善伙食,但苏木心里清楚,她只不过是需要一个能够倾听她唠叨、与她聊天的挚友而已。于是,每当达亚尔来访,苏木总会耐心地聆听她的倾诉,与她分享她的喜怒哀乐。
就在苏木那小小的院子当中,他知晓了达如、苍术、魏甲、其其格、阿古达木等人的存在......也明白了达亚尔之所以会在双廊镇隐姓埋名的缘由,更清楚了苍术代替达亚尔去和亲一事的前因后果。
时间在悄无声息间不断流逝,苍术晾在一旁的药早已经不再滚汤,她便轻手轻脚地端起药碗,将它递到了苏木手中。
苍术面带微笑说道:“我真的很感激你能将达亚尔照料得如此之好。”
苏木回应道:“其实我也并未做太多事情,反倒应当是我对她道谢才是。自从与她相识之后,我感觉自己的生活变得比以往有趣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般只是机械般地重复着,自然也就少了很多执念与哀愁。”
苍术感叹道:“你有所不知,她呀,简直就是个小话痨,如果没有像你这般乐意倾听她诉说之人作为朋友,恐怕她会感到无比郁闷吧。”
话音刚刚落下,二人相视一笑,他们的脑海之中仿佛同时浮现出了达亚尔那副傲娇又可爱的样子。
苍术突然凝视着苏木,笑着缓缓开口道:“真好奇达亚尔是如何向你描述我的。”
苏木毫不犹豫地端起手中那碗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眉头因苦味而微微皱起。随后,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微笑,说道:“她对你满怀崇敬之情,称赞你天资聪颖。她说当太傅同时教授他们兄妹俩以及你知识时,你总是能够迅速领悟。她还强调你是一位卓越非凡的医师,成功挽救了许多濒临死亡边缘的患者性命。此外,她表示你非常勇敢无畏,是你挺身而出,替她承受了本应由她去面对的危机。”
苍术用另一只碗装满了刚刚煮好的热饼汤,轻轻替换下苏木手中已经空空如也的药碗,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轻声询问:“那么,那丫头是否也向你透露过我的外貌长相呢?”
苏木的思绪似乎飘到了某个遥远的地方,突然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接着说:“你可不知道,在我家厨房的墙壁上,至今还保留着达亚尔某次醉酒后用木炭勾勒出的你的画像。尽管她描绘的是身着男装的你,但从眉眼间的神韵仍能清晰分辨出来。”
苍术感到十分困惑,不解地问道:“但是,你在密道中初次遇见我的时候,我明明戴着面具,你又是如何得知闯入者便是我呢?”
苏木听后,坦率地回答道:“那时,我确实并不知晓你的身份。但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之人丧生于我即将捣毁的密道之中。因此,将你救出之后,我才揭开你的面具,从而确认了你的身份。”
苍术的内心不禁泛起一丝涟漪,她未曾料到,苏木竟也和自己一样,是那种无法对他人的生死置之不理的人。这让她想起了与萧亦桓初次相遇的那一天。尽管明知他乃是个充满危险的人物,但在看到他身中箭矢且中毒深重之际,自己仍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出手相救。
苏木继续说道:“倘若达亚尔能够见到你,她必定会欣喜若狂。她常常向我提及你,你可谓是她最为挂怀之人。由于你未能依照与达如的原定计划成功脱困,她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你的安全。甚至,她决定嫁给霍少商,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希望能够见到你。”
听闻此言,苍术的心底泛起一丝涟漪,如春风拂过湖面般轻柔。她嘴角含笑,轻声问道:“她与霍少商究竟是如何相识的呢?霍少商是否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苍术为自己也舀起一勺热乎的饼汤,缓缓送入口中,感受着那股温暖在口腔散开。然后,她继续说道:“霍少商在今年大昭宫廷举办的冬至宴上,竟然胆敢拒绝皇帝的赐婚。他宣称自己早已娶妻,而他与妻子的相恋,则源自于妻子对重伤的他的救助。”
苏木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对此事有着不同的看法。她说:“她并未向霍少商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要说霍少商,他在南琼州简直就是一方霸主,就连势力庞大的段氏家族也要对他退让三分。他又怎会轻易受伤,也许这只是他为了欺骗皇帝而编造出来的借口罢了。”
苍术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之色。她急切地追问道:“那么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奇妙的缘分,才让他们相识相知的呢?”
苏木说:“他们是在南琼州布依佤族每年秋天都会举行的新米节上认识的,当时的场面非常热闹非凡,人们欢声笑语、载歌载舞。具体经过达亚尔没有与我细说,但据说是霍少商先对她一见钟情了。后来节会结束,霍少商便开始四处寻找她的身影,经过一番苦苦寻觅,最后才在双廊镇上找到了她。霍少商为了追求她,不惜假扮成一个穷困潦倒的小子,默默地守护在她身边,终于赢得了她的芳心。他们二人是在今年冬月初喜结连理的。”
苍术听闻是霍少商主动追求的达亚尔,心中暗自思忖道:“他既然如此喜欢达亚尔,想必一定会对她百般呵护、关爱有加吧。”想到这里,苍术心中的担忧再次稍稍减轻了一些。
吃完晚饭,苏木并没有立刻返回马车上的打算,反而再次开口询问苍术:“你究竟要带我去往何处呢?”
苍术用树枝轻轻拨动着面前的火堆,沉思片刻后回答道:“说实话,我也并不知晓我的目的地究竟在何方。”
苏木不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和思考之中,过了一会儿,他终于鼓起勇气继续追问:“那么……这是否意味着你将要背离昭国皇室而去呢?”
这个问题似乎让苍术有些为难,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迷茫和无奈。沉默了好一会儿苍术才点点头,她看向苏木说道:“是,密道连带着整个天泉宫后的山崖都坍塌了,他们以为我被埋在了其中。我到大昭的心事已了,是你毁掉密道的举动无意间给了达亚尔公主“消失”的理由,让我可以做回自己,甚至成为任何一个人了。”
苏木问道:“你已经查明自己的身世了?”
苍术轻叹一声,说:“那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母亲为了保护我,而不愿告诉我罢了。我是罪人御贤王的女儿,她怕我复仇,或是怕我身份暴露遭遇危险。所以想要瞒着我,让我远离晔城,远离昭国权利的中心。再知道我是御贤王的女儿后,我本应该立刻设法离开,但是那时候巴特尔驾崩,达如失联,为了救达如,我与六皇子萧亦桓联手,我答应以达亚尔的身份选择与他联姻,而他帮我救出达如让他坐上新大汗的位置。”
苏木心中满是疑惑,眉头紧蹙地问道:“达如若是成为新的大汗,那达亚尔公主自然就是凉国最为尊崇的公主了。如此一来,跟达亚尔公主联姻,就代表着他拥有了一方坚实且强大的后盾。这么说来......六皇子所谋的莫非是......储君之位不成?”
苍术微微颔首,表示赞同,轻声回应道:“我也作此猜想。众人皆知,他向来放纵不羁,纵情于山水之间,沉溺于美酒声乐之中,声名远扬却无意涉足朝堂之事。若谈及他对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有所企图,恐怕许多人都难以置信。然而,以我之见,他实则智勇双全,既懂得屈伸之道,又果敢坚毅,甚至在其身后还潜藏着一股鲜为人知的强大力量作为支撑。或许,他的野心和抱负,远远超出了常人所能想象的范畴,绝非局限于昭国这一方天地。”
苏木对于苍术给予萧亦桓如此之高的评价感到十分讶异,不禁追问道:“因为如此,所以你担心他识破你并非真正的达亚尔,从而给达如带来负面影响。因此你才毅然决然地选择借助这次密道坍塌事故来摆脱困境吗?”
苍术缓缓地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一声,然后才开口说道:“其实,他已经知道我并不是真正的达亚尔了。”
苏木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惊愕之色:“那么为什么他还是会答应皇帝的赐婚呢?他……对你……”
苍术解释道:“因为我和他之间有一个更早的约定,那就是我要帮助他查明他母亲当年中毒身亡的真相,但我还没有完成这个任务。”
苍术并没有告诉苏木萧亦桓对她倾诉衷肠的那些话,因为这是她不愿面对的愧疚之心。无法回应萧亦桓真挚的感情,也是她决定让达亚尔“消失”的原因之一,只要死去,便无需再去直面现实。
苏木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对于你来说,离开的确是个明智之选。既然他已经知晓你的真实身份,那就如同他手中攥着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刺向你的利剑。”
苍术毫不隐瞒地说着:“是的,并且现在我已经知道达如安然无恙,而且非常有希望能够登上汗位,这样一来,我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所以我一定要把握住这个绝佳的时机逃离出去。”
苍术的眼神慢慢扫过苏木那受伤的腹部,接着说道:“双廊镇这里没有任何人能够救得了你,况且当时我还有许多疑惑需要你来帮我解答清楚,所以我不得不自作主张,带上你跟我一同离开。”
苍术紧接着迅速做出承诺:“我向你保证,只要等你的伤势痊愈康复,我就会让你回到石塘村去。”
仿佛担心苏木会提出反驳意见似的,她赶紧又补充说明道:“毕竟只有将你完完全全医治好,才算是真正报答了你对我的救命之恩啊,所以……你应该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吧?”
苏木笑着点点头,说道:“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