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景龙城外的农家小院里,给整个院子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苍术推开院门,看到苏木正站在院子里,微笑着迎接她。
苏木身穿着朴素的衣裳,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他的手中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饭菜,菜香扑鼻,让苍术恍惚看到了自己的师父乌日图,心中感到一阵温暖。
院子里的摆设简单而整洁,一张木质的桌椅摆在中央,周围种满了各种蔬菜和花草。此时,这些植物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苍术走进院子,强挤出一抹笑容与苏木相视一笑,然后一同坐在桌前。
苏木将饭菜放在桌上,对苍术说:“来,今天尝尝大叔的手艺。”
夕阳渐渐西沉,天边泛起了一抹绚丽的晚霞。晚风轻拂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在这宁静的氛围中,苍术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苏木看破了她的欲言又止,笑着说道:“孩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苍术目光忧伤地看向苏木,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情绪。终于,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苏大叔,霍家可能遇到了一些麻烦,我要回晔城了。您可愿跟我回晔城?”
苏木摇摇头说:“如今我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不用再麻烦你了,你回晔城就可以和达亚尔团聚了。我自己可以回石塘村的,不用担心。”
苍术看着苏木虽然沧桑,但依旧很好看的脸,不忍心地说道:“但是……石塘村……您回不去了,那里被毁了。”
苏木听到这个消息,他那原本碧绿清澈的眸子突然变得黯淡无光,然而,仅仅过了一秒钟,他便迅速恢复了过来,脸上依然挂着那副熟悉的笑容,轻声说道:“没事没事,我重新盖一座房子就好。”
苍术摇摇头,语气坚定地说:“圣上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他也可能已经向归义王确认了你和段绾笛当年的事情。所以,你不能回去,否则会有危险的。”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关切,仿佛生怕苏木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
苏木沉默片刻,然后抬起头来,微笑着说:“孩子,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应对。”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让人不禁相信他真的有能力解决眼前的困境。
苍术看着苏木,她知道,苏木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温和亲切,但实际上却有着坚强的意志和过人的智慧,否则当年他不可能独身翻越千山万水逃出萨珊王朝的追捕。
苍术轻叹一声说:“圣上毁了你的房子,抹去你存在的一切痕迹,定是不想再让任何人知道你和五皇子的关系,令皇室蒙羞。”
苏木瞪大眼睛,郑重地问道:“那他已经知道了枢儿是我的孩子吗?他可曾为难枢儿?”
苍术深知这一刻迟早会到来,但事到临头,心中仍不禁涌起一阵强烈的愧疚和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然后凝重地看向苏木,声音低沉地说道:“苏大叔,真的很抱歉,有件事,我瞒了你好些天。其实……”
听闻苍术的话,苏木心头忽然间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紧紧地握住拳头,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苍术,生怕错过她接下来说出的每一个字。
苍术感受到苏木炽热的目光,略微迟疑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在我进入密道的那天,五皇子在我之后也下去了。密道坍塌时,他正在其中……后来在昭国军士营救的过程中,密道内又发生了多次严重的塌方。所以……恐怕五皇子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说到最后,苍术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仿佛害怕面对苏木那悲痛欲绝的眼神。
苏木的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他的眼神变得空洞无神,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刻崩塌,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唯有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
苏木的身体开始颤抖,原本坚强的面容此刻也被无尽的悲痛所笼罩。这一刻,苏木仿佛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呆滞地站在原地,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苍术茫然失措,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语去抚慰眼前这个伤心欲绝的男人。
沉默良久,苏木缓缓抬手,擦拭去脸颊上肆意流淌的泪水。
苍术凝视着苏木,内心深处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钦佩之情。面对这般沉重的打击,苏木竟然还能如此迅速地恢复冷静与坚毅,实在难能可贵。
苍术心生怜悯,带着一线希冀,柔声轻问:“难道那条密道就没有别的出口了吗?五皇子是否还有一线生机?”
苏木的眼神黯淡无光,透露出深深的绝望。他无力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又哀伤:“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了。不出数日,整个源丘都将不复存在。”
苍术听闻此言,惊愕不已,满脸疑惑地追问:“您这话是何意?”
苏木一脸凝重地说道:“源丘之所以有温泉,乃是因为其地下存在着热源。实际上,整座源丘就是一座活火山,只不过它的喷发周期相当漫长罢了。当年,是因为绾笛的祖母身患寒症,于是他的祖父才毅然决定将南诏国的王宫建于源丘之上,方便她的祖母利用温泉治疗身体。这便是为何明明南诏最为繁华的城市当属景龙城,然而都城却设立在蒙舍城的缘由所在。如今密道的自毁导致了天泉宫的坍塌,进而使得源丘的内部结构发生了改变。你说天泉宫后方山崖已经发生多次塌方,这说明源丘的苏醒,恐怕已经提前到来。”
听闻此言,苍术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不禁失声惊声说道:“那岂不是意味着附近的百姓都处于极度危险之中?蒙舍城恐怕也难以幸免,说不定会遭受池鱼之殃啊!”
苏木紧紧地凝视着苍术,语气低沉而坚定地说道:“孩子,情况紧急,刻不容缓,你必须立刻前去寻找霍小将军,催促他尽快遣人赶往蒙舍城告知那里的官员,务必迅速组织百姓安全撤离!”
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他们二人暂且抛开了五皇子离世的悲痛。苍术毫不犹豫,转身如离弦之箭般奔出了院外。
苏木看着苍术远去的背影,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转身回到屋内,从柜子里翻出苍术的笔墨和宣纸,提笔为苍术留下了一封书信。
他将书写好的信,压在了烛台下,然后又将院子里的饭菜收回了厨房里。
做完这一切,苏木锁好院门,然后迎着夕阳的余晖,步伐坚定地朝着蒙舍城的方向走去,仿佛在走向自己命运的终点。
… …
听苍术说完源丘可能提前喷发的事,霍时晏立刻赶往景龙城知府龙彦邦的府上。
龙彦邦得知消息,立刻找相关官员取来了前南诏国国史和南琼州的州史。经过众人齐心协力地翻阅,终于找到了确切的记载,源丘在一百多年前曾有过喷发。
众人皆知事关重大,龙彦邦更不敢有丝毫懈怠,他立刻安排人员连夜快马加鞭地前往蒙舍城报信,并派遣一队人马随霍时晏的军队一同前往协助蒙舍城官员安排人员转移。
与此同时,景龙城里也紧锣密鼓地筹备接纳那边百姓的临时住所和营地,整个城市如临大敌,进入了紧急戒备状态。
一切安排妥当后,霍时晏返回将军府,却不见苍术的身影。他立刻骑马来到城外的农家小院寻找苍术,却只看到苍术单薄的身影呆立在堂屋里,宛如雕塑一般。
霍时晏缓缓走进屋内,烛火跳动,映照着苍术手中的一封信,而泪水正从她的脸颊滑落。
信上,苏木的笔触轻颤,他的昭国字写得并不好,字迹凌乱而又颤抖,仿佛透露出他内心的痛苦。他写道:
“苍术,好孩子,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或许已踏上了我的归途。不要来寻我,就让我如那断了线的纸鸢,随风而逝吧。
我早在绾笛离开的那一天就已死去,徒留这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在这世间苟延残喘了这二十几年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