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小笛……”萧穆启突然微眯起眼睛，深深地看着苍术，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她的，但既然你能叫出她的全名，想必也是知道其中一些旧事的。当年，大昭灭了南诏国，我出于政治上的考虑，不得不迎娶她作为妃子。从一开始我就清楚地知道她的心并不属于我，她有自己心仪的男子。然而，现实的处境却让我不得不成为那个破坏他们感情的恶人。因此，无论是在家国道义上，还是在情感伦理上，我都对她心存愧疚。尽管我不爱她，但我依然选择善待她。毕竟，这个世道，女子本就处于弱势地位，而她更是经历了国破家亡的剧痛，十分不易。”
直到此刻，萧穆启都未曾提及淑妃。这让苍术心生震惊，难道说，他心中真正深爱的人竟然是淑妃祝卿好？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当年众人对他的误解岂不是错得离谱？
这时候，只见萧穆启叹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其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连朕自己都不愿意承认，朕真正爱的人，确实就是亦桓的母亲，朕的发妻——祝卿好。”
虽然已经猜到了是这样，但亲耳听到这句话从萧穆启的口中说出来，苍术还是大为震惊。萧穆启看到苍术的表情，自嘲的一笑，然后说：“听到这个回答，你是不是有些失望？”
苍术反应过来，她摇摇头说：“不，我敬佩她。”
萧穆启似乎陷了回忆，他目光飘向远方，然后才说：“认识她的时候，她刚刚及笄，但是才女的名声已经在外了，只不过她十分娇憨，实在不太像传统的才女那般孤傲又清高，这可能跟她的母亲出自商贾人家有关吧。祝太傅在文人圈的影响力惊人，一开始，我确实是因为祝太傅才动了娶她的心思。但后来，每次吃到好吃的点心，看到好玩的物件，我总会忍不住想起那个粉嘟嘟的小姑娘，很想要知道她吃到这东西会说什么？看到这物件会有什么表情？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就是喜欢，只一心把她当作一个可爱的妹妹。”
说到这里时，萧穆启的脸上浮现了温柔的笑容。而苍术在萧穆启的话里，又听到了一个与过往自己心中印象不同的祝卿好。
“我只是在太傅埋怨自己的女儿贪玩将来夫家要遭殃时，说了一句，令爱可爱的很，谁能娶到她是他们家的福气时，捕捉到了太傅眼里的一丝光彩，那一刻我才下定了决心要将她娶过来。于是不久后，我就向太傅提亲了。卿好嫁给我以后，我才知道，这小女孩的心中却是有大理想大抱负的，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刚开始，我们相处的十分融洽，她很依赖我，我也一如既往想把自己看到听到的一切分享给她，但那时，我仍然没有察觉自己对她的宠溺其实就是喜欢。我遇到了你的母亲，以为这才是爱情。后来因为你母亲的事情，卿好失去了和我的第一个孩子。”萧穆启讲到这里时，眼里隐约有着一丝悲痛。
稍稍停顿后，他接着说：“从那以后，卿好就变了，她长大了，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不再是那个娇憨的小女孩了。我们的关系也因为孩子的事，疏远了。后来，因为当时的政局，我没能给她一个正妻应有的名分，我们就彻底渐行渐远了。但是我仍然会时常怀念那个举着磨合乐，冲我笑的少女。过了些年，因为我对绾笛的态度，卿好跟我的关系也缓和了，所以我们有了桓儿。”萧穆启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接着说：“只可惜我们的关系还没有来得及彻底修复，她就离开了。”
想起刚刚苍术说她敬佩祝卿好，反而是萧穆启十分吃惊，他终于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你不仅知道小笛的事情，也知道卿好的事？”
苍术点点头说：“母亲过世后，我才从梅朵姨母口中得知我的母亲竟然是草原上名声显赫的前和亲公主赫连达兰台，我一直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但是所有人，不管是姨母还是老师，亦或是师父，他们都没有告诉我。因此在得知达亚尔要前来和亲时，我才会决定替代她。实际上，当初的我是为了来调查自己的身世的。在这一番调查中，我误打误撞，知道了你们这些上一代的诸多纠葛。”
萧穆启闻言长叹了一口气，用略带愧疚的语气说：“孩子啊！你为了寻找朕这个父亲，付出了这么多努力，朕却差点误把你当作真的达亚尔，拿来试探朕的这些儿子们，遭遇了那么多危险。真是苦了你了。”
苍术却只是淡淡一笑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坐在你面前吗？那些都过去了，不必再提了。”
听完萧穆启亲口讲述的往事，苍术心中还是十分震动，她似乎更加理解面前的男人了，却也十分惋惜。他本有机会和祝卿好成为一对恩爱夫妻的，可是因为他不明白自己内心的感情，两人生生错过了。
看着仍然沉浸往事中，面露悲戚的萧穆启，苍术心下有些不忍，想要说些能让他高兴的事，因此犹豫片刻后她说道：“父皇，段婶娘她回到自己的爱人身边了。”
“段婶娘......?你见过小笛？”萧穆启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
苍术点点头说：“其实从天泉宫的密道里救出我的人，就是段婶娘的爱人，他叫苏木。”其实仅仅说到这里，萧穆启就似乎明白了一切。
萧穆启淡淡一笑说：“枢儿没了，她失去了孩子，但寻回了爱人，也总算不会孤独终老。希望余生，她能幸福吧。”萧穆启的话说得很轻，那话的分量却很重，他对于段绾笛的愧疚，至此也算从心头散去。
就在这时，一群小宫女们鱼贯而入，手中捧着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茶果点心。她们动作熟练而麻利，迅速将这些精致的食物摆放在桌上，并细心地整理好一切。随后，她们便如训练有素般整齐地退至一旁，安静地等待着下一步指示。
苍术小心翼翼地拿起茶壶，为萧穆启斟满一杯清香扑鼻的茶水。然后，她带着一丝犹豫和试探，轻声问道：“您是否想知道我是如何得知淑妃娘娘那段往事的呢？”
萧穆启轻轻端起茶杯，浅尝一口，感受着那清新的茶香在口中散开。他抬起头，目光温和地注视着苍术，微笑着回答道：“难道不是桓儿告诉你的吗？”
苍术迎上萧穆启的视线，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与平静。她缓缓开口：“并非如此，是谷雨笙告知于我的。”
听到这个名字，萧穆启原本正欲放下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但他很快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幸好，杯中的茶水已被他喝掉了一部分，否则可能会洒出一些。
而一直静静地站在凉亭外的四喜，在听到苍术提到谷雨笙时，眼神竟也不自觉地投向了她。显然，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都有着特殊的意义。看到萧穆启和四喜的反应，苍术心中明白，她和萧穆启的谈话，可以继续深入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