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萍用食指按太阳穴:“听到动静了,出来看看。”
睡在一楼客卧的张姨听到动静打开房门,房内灯开着,从门内照出来,客厅玄关那一处被照亮。
何霁野这才注意到衣架上没有他爸的衣服,不禁皱眉:“我爸还没回来?”
太黑了看不见,王雅萍打开客厅的灯,坐在沙发上,对张姨摆了摆手,让她去睡觉:“在应酬,还不知道几点回呢。”
何霁野顺势坐在他妈身边,声音冷淡:“一个星期七天,六天都应酬,这个家他还有待着的必要吗?”
王雅萍拍拍他的胳膊,安抚他情绪:“不应酬怎么谈生意?我们这个家多亏你爸爸,才能过这么好的日子。”
何霁野冷笑:“也就只能赚点钱了。没有姥爷姥姥的支持,没有你忙里忙外打理家里和公司,我爸能这么舒坦?”
王雅萍从茶几上拿了一个橘子,剥开递给何霁野:“对你爸态度好点。”
何霁野接过,丢了一瓣进嘴里,起身往二楼的卧室走:“我先去洗澡。”
这么一聊,王雅萍不困了,干脆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边追剧边等何康南回来。
何霁野洗完澡,用毛巾擦着头发,刚走出卧室,大门被打开,何康南迈着蹒跚的脚步走进来,整个人醉醺醺的。
王雅萍忙上前去接,但是喝了酒的人格外沉,她扶着何康南都有些摇摇晃晃。
见状,何霁野把毛巾搭在脖子上,上前从他妈手里扶起何康南。
何康南闻到何霁野身上淡淡的香味,清醒过来,猛地一把推开他,嘴里还骂着:“你给我滚开。”
何霁野被推的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爸的后脑勺,在心里默数着“3,2,1”。
“1”刚数完,何康南破口大骂:“你个小兔崽子,谁要你扶我了?这么大晚上的不睡觉,洗什么澡?是不是刚从外面疯玩回来?你一天到晚除了打架给我惹事,你还知道干什么?”
王雅萍忙上前制止他接下来的话:“你喝多了,先去洗个澡,睡觉。”
何霁野双手握着脖子上的毛巾两端,倚靠在墙上,嘴角一抹嘲讽的笑,没有要进卧室的意思。
王雅萍给何霁野使眼色:“去给你爸做一杯蜂蜜水,醒醒酒。”
何霁野扫了一眼像个不倒翁一样站着的何康南,出声:“不去。”
听到他的拒绝,何康南暴怒,转身上前就给了何霁野一脚:“这点事都不愿意做,生你干嘛?”
何霁野早已察觉到他的动作,但他没躲,反而站直了身子让他踢。
何康南一连踹了好几脚,他喝了酒,人又壮实,下手没轻没重。若不是何霁野抗打,估计早进医院了。
何霁野咬紧牙根,眼神阴翳,整个人绷的紧紧的。
何康南打完不过瘾,还在骂:“你对你老子什么态度呢?老子活着一天,你一天都得尽孝。刚才让你倒杯蜂蜜水都不去,你活能耐了啊?”
见何康南完全没有适可而止的意思,王雅萍脸顿时垮下,厉声喝道:“何康南,我说最后一遍,进卧室洗澡,睡觉。”
怕老婆是真怕,何康南听出来王雅萍语气里濒临界点的愤怒,吓得一激灵,扯着领带往主卧走。
王雅萍蹲下身帮她儿子拍何康南刚踢过的地方,心里心疼:“回去睡觉吧,阿野,别受影响。”
何霁野下颌绷紧,把他妈扶起来,宽慰她:“没事,妈,你儿子已经长大了。”
王雅萍看着面前清秀的儿子,眼眶泛红,欲言又止,拍了拍扶着她的手,回到主卧照顾何康南。
何霁野关掉客厅的灯,也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瞪得眼睛酸涩,任由思绪胡乱纷飞。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男孩要穷养,还是觉得棍棒底下出孝子,从何霁野记事起,何康南就这么打他,从没给他一点好脸色。
他小时候还一度以为他是领养的,所以他爸对他不重视,动不动就动手,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但王雅萍对他的宠爱,又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何康南在王雅萍面前不打何霁野,有时候还会展现一点父爱,导致王雅萍觉得他们父子关系还不错。
直到初中,何霁野不停地在学校打架,一个星期被叫好几次家长,何康南借着教训他的由头,当着王雅萍的面开始揍他。王雅萍没拦着,她也觉得那时候的何霁野欠揍。
这一打就一发不可收拾,何康南打他时越来越大胆,很多时候当着王雅萍的面就踹他。
之前还会反抗,现在被打麻木了,何霁野就站在那儿,给何康南痛痛快快地打一顿。
越长大越淡薄他俩之间的父子情,他不再奢望何康南对自己的关爱,只要他对妈妈好,对这个家有点惦念,他就还喊他一声爸爸。
灯太刺眼,何霁野抬手挡在眼睛上,有点无力。
在这个时刻,他脑海里竟然闪过沈鸢笑盈盈的脸庞。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