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惊醒了店里的学徒,他不觉得奇怪。妙手堂晚上的客人,通常比白天多。他想不明白,但这是事实。
开门看到李师师,学徒吓得愣住:“郡主?”
“你还认得我?”李师师说。
“哪能不认得您,去王府出过诊的。您请进,我去叫师傅。”
心里却咯噔了好几下,他们最怕的,就是深夜时分,有姑娘来问诊。因为她们的病大都是一样的,不用薛宜生出面,他自己就能抓一副药,把那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他干过好几次。但都是一般人家的女儿,像李师师这种身份,不要说打掉孩子,知道这件事,就已经是要命的。
薛宜生也觉得奇怪,没听说三江王李通的女儿,是个放荡胆大的女孩。何况海后下了令,把她许了王子淇。若是发生这种事,那可就有点吓人了。
当他走下楼的时候,看到李师师和徐骄,心里更加笃定。但也对徐骄另眼相看,因为不少这种事儿,没有一个男人敢出面。
“薛大夫好。”李师师说。
“郡主好。”薛宜生笑道:“有什么不舒服,差人叫一声就是了。郡主还自己上门来……”
李师师说:“这件事,别人最好不要知道。”
薛宜生脸上的笑容消失,心想:若是别人知道了,我怕是没有活路。
妙手堂外面,马车停在很远的地方。对面的房顶,立着两个黑影。
李怀远扇动乌骨扇,好像这个夜晚很热似的。
魏武疾抱着剑,冷冷的笑:“妙手堂,是薛宜生的地方。她这么晚,孤身来妙手堂,身子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李怀远冷哼:“哪有孤身,没看跟着人的么?”
魏武疾笑了:“师兄,我想你应该去劝劝令侄女,打胎这种事,一不小心,是可能要命的。”
李怀远说:“我想你该劝劝王子淇,这王八不当也罢。”
魏武疾说:“这是海后的主意,哪怕她抱着孩子上花轿,王子淇也只能认了。只要你李家不觉得丢人就行。”
李怀远心里着急:这叫什么事儿呀,怪不不得之前问羽千鸿,她支支吾吾的,神色还有些感慨。怕不只是知道而已,而是把两人堵在被窝里过。
薛宜生也不把脉,直接抓药:“郡主,看你气色不佳,可能郁闷结于腹,必是多梦少睡。我这方子很是温和,虽然有些麻烦,但不伤身子。今晚一副,三日后再一副。但仍需多静少动,保你无忧无虑,睡得安稳。”
徐骄乐道:“她睡得像猪一样安稳,你从哪里看出她有失眠的毛病,你真的是神医薛宜生。”
李师师也郁闷,这些日子在山上,虽然吃的不好,但睡得贼香。也就那两个晚上,笑笑弄了条四脚蛇在床上,害得她跑到徐骄的床上,才闹腾了些。不过睡醒时候也很是解乏,还轻松惬意的很。
不过薛宜生毕竟名头在外,这么一说,她还真觉得自己可能有什么毛病,伸手让他把脉:“你给看一下。”
薛宜生皱眉,这俩孩子都是傻的。这种事最后你不说,我也不知道。
楼上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舅舅,你还是给她看一下吧,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李师师欢喜叫道:“夭夭!”
徐骄善意一笑,但夭夭就像没有感觉到他的善意,仍是那般冷冰冰的样子。她,好像真的讨厌所有人,那么李师师呢?
薛宜生没有说什么,伸出三根指头在手腕上一搭,立刻知道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于是把包好的药扔掉,写了方子,又抓了七大包。
李师师惊讶:“这么严重么?”
“不是严重,温和调养而已,天葵有信……”
李师师心想:还真是神医。
这句话徐骄听懂了:“我就说你脾气不好,肯定有问题,原来是月经不调——”
李师师没让他说下去:“你来跟薛大夫说笑笑的事,我去找夭夭说话。”临走还说了了:“麻烦薛大夫!”
薛宜生好奇的看着徐骄,这是个什么人呀,让三江王的女儿,变得像个出嫁的少妇一样。问:“小哥有话但讲无妨,既然是郡主带来的人,我一定尽心尽力。敢问小哥如何称呼?”
“徐骄!”
薛宜生懵了一下,这名字他知道,就是伤了夭夭的人。看不出来,如此文人气息的少年,竟然会有那般手段。于是手:“手伸出来,我先看看。”
徐骄说:“不是我,是我的妹妹。他双眼对光有反应,却看不到东西。据某人所说,乃是出生时热毒损肝所致……”
薛宜生愣住:“出生之时热毒损肝,那就是胎里的病。可胎里病,应该是视力完全损坏,不该对光影有所反应才是。你说的真是奇怪……”
“确实奇怪,所以特意请教神医。”
薛宜生沉吟道:“别的大夫怎么讲?”
徐骄尴尬的说:“家徒四壁,无力请大夫。”
薛宜生想:这小子满嘴胡话。家徒四壁,能跟李师师混在一起。请不起大夫,热毒损肝怎么看出来的。
他也不在意,便说:“若是这样,只需将热毒排除即可。至于用药用针,我得看到人才行。”
徐骄心想:还真得把笑笑弄到天临城么,那就得求李师师。又问:“神医有几分把握?”
薛宜生想了想:“未见人,不敢言。”
徐骄又问:“据说羽蛇之胆有用,可信否。”
薛宜生点头:“羽蛇之胆至阴致寒,能克一切热毒。但这种奇物,只有天极阁有,就是三江王,怕也没有这个面子。传闻许久之前,修罗山需要羽蛇胆,还是拿七夜昙换的。世间,还有什么宝贝,比七夜昙更珍贵的。”
这时,楼上传来李师师的惊呼声。
徐骄眉头一皱,一跃上楼。就这个身法,薛宜生想破脑袋,也不知出自哪家。
他以为李师师出了什么事。上到楼上,发现这丫头什么事也没有,拿着一枚红宝石的戒指。
徐骄心头不免一动。只听李师师说:“跟母亲留给我的那个,真的好像。”
徐骄走过去,假装无事,问:“什么像。”
“夭夭的戒指。你看,很像母亲留给我的那枚。”
徐骄捂住她的手,微微晃动。红宝石的戒面泛着淡淡光晕。其上也有纹路,但不不像羽蛇,更像一朵未开的花。
夭夭见两人手握着手,李师师却一点没有避讳,眼睛一眯,对两人的关系更加好奇。
要知道李师师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王子淇。当下这个时候,若有一个男人冒着风险接近李师师,一定不是骗财骗色那么简单。
徐骄也是一样,突然出现这样一枚让李师师震惊的戒指,也不应该是巧合。
或许是,可他从不相信世上有纯粹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