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福茂商城发现的残肢和罐子,警方没有透露多少细节,毕竟光是核实死者身份就是一个大工程。
即便尹晓说自己是胡说八道,江易还是仔细查了一下她说的离乾教,但仍然一无所获。对此,他依旧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他总觉得尹晓说的未必是假的。不然,她怎么能那么快知道破阵的方法,而且还对那个石板那么了解。
他这么坚持,一是为了替那些小孩子讨回公道,二是为了自己,如果那个教派是真的,他们续命的方法肯定不止这一个……
但往后几天,尹晓再也没来过。他也因为自己的工作,不得不把这件事先放在一边。
这日夜晚九点,江易关闭店铺休息,出去锁门时却看见徐闻静举着手机站在他家门口。
江易关门的动作一滞,左右看了看。
“小易,只有我。”徐闻静赶忙说:“我一个人开车来的。我跟你爸爸说我去朋友家,他们都不知道我来这儿。我、我是问家和要的……你的住址。他说你们关系很好,亲如兄弟。”
江易:……
“你来做什么?”他问。
“我想见见你。你上回走得急,又总不接我们的电话,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徐闻静向屋内看了看,但没提出要进去坐坐。而江易也没邀请她进来。
“什么事?”
“这个月底是妈妈的生日。”她的声音放缓,神情无比温柔,“你记不记得在你很小的时候,你爸爸在外面忙生意,下半年是最忙的时候。所以我的生日他回不来,总是娘俩单独过。
在咱家老房子里你给我唱歌,然后我们一起吹蜡烛许愿。你特别喜欢吃蛋糕上的草莓,但我过生日的时候,你都把你蛋糕上的草莓拨到我盘子里。那时候你才两岁,我当时好惊讶,根本没人教过你,你竟然会这么做。”
徐闻静说着,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只是我没想到我会在我生日那天弄丢你。自从你走丢之后,我再也没庆祝过生日。往年你爸和骏诚要给我庆祝,我都拒绝了。”
她拿出纸巾,擦掉眼泪,“是妈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苦。我不敢求你原谅我,可我真的想跟你再过一次生日。那天你能回来吗?或者我来找你,就我们俩,跟以前一样。”
江易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内。
他审视着眼前这个穿着光鲜亮丽却面容凄苦的女人。她是他的母亲,也是江桓的妻子。她享受着江桓在外吸人血的红利,也受着失去儿子的精神折磨。
江易有时候很想问她知不知道江桓做了什么?当年那件事,她是否也在江桓后面出谋划策。
但话到嘴边,他又不敢问了。他怕徐闻静真的参与过。
他在那个“家”里挨打受冻的时候,总会想起一个女人。即便他忘了她的长相,但她温暖的怀抱和双手是他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也是后来在无数个被病痛折磨的夜晚里他心里唯一的慰藉。他不想那双手被污染,他怕他的精神会被彻底打垮。
但即便徐闻静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完全被蒙在鼓里,那他就能毫不介意地依偎在她身边,从她身上汲取多年空缺的亲情吗?那老道士算什么?村子里其他人又算什么?
他做不到。
他是江桓的儿子,是别人口中的“富二代”,但他仍没有转变受害者的身份。这两种情感快要把他撕裂了,可他想不出来有什么好的处理办法。
成年人的沉默是无声的拒绝。
徐闻静见他不说话,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她沮丧地说:“我知道了。你、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你的住址。但……但以后我还能来这里吗?有时候想找你说说话。”
“我平时很忙,经常不在店里。”
“那……”徐闻静紧抓着手提包的带子,“那我知道了。很晚了,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她转过身去,打开手机自带的灯光,佝偻着背,小心翼翼地走出巷子。
她矮了。江易想。
记忆中,他趴在她的背上,闻着她衣服上的味道,听着她的声音慢慢闭上眼睛,进入梦乡。哪怕是在吵闹的菜市场,他也能安然入睡。
那个曾经给他带来安全感的后背,现在也变得消瘦单薄。
她五十岁了吧……
江易叹了口气,上前接过徐闻静手里的包,和她并排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