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宴。”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箜篌长弦拨动,端庄典雅的乐声如一阵白烟弯曲缭绕,红紫牡丹花芬芳馥郁,太后身着的栗色底绣牡丹纹长袍与美景融为一体。
她牵着小皇帝走过宴桌,入座主位,百官起身举杯祝贺。
“众卿平身。”小皇帝故作稳重地说道。
封长诀坐回席位,视线漫无目的地乱逛。宴席进行到现在还是风平浪静,他托住脑袋,百无聊赖地用指尖转瓷杯。
裴问礼留他参加宴席究竟是为什么?还有开宴前那句暧昧不清的话。
“当今天下太平,万物安宁,少不了百官为朝廷所做的奉献,哀家代陛下敬你们一杯。”太后忽然举杯,她迅速瞥了一眼宴席边缘的宫女,后者隐入黑暗中。
百官举杯回应,其中一个官员大笑着附和:“太后娘娘,这些日子是裴尚书做的贡献最大,自先皇殡天后,裴尚书代理批阅公文,常常忙得不分昼夜。”
“裴尚书坐在百官之首的位置,理应如此。”太后笑容灿烂,扬言道,“哀家记得,宫中有一酿酒,历代皇帝都用来赏赐功臣,今日便代陛下赏赐给裴尚书。”
小皇帝默默点头。
太后垂帘听政,皇帝就没什么话语权了。
裴问礼凝神,表面上笑着谢恩赐。
封长诀皱眉,侧身问身旁席位的官员:“赐的什么酒啊?”
那个官员耐心解释:“羊羔美酒,宫廷贡酒。历代帝王会赐这种酒犒劳军士、功臣。”
“没毒吧?”
官员:“……”
封长诀再怎么问,那个官员都不想搭理他了。
说话间,一个宫女步调轻盈地走上宴席,端着的托盘上赫然放着一壶美酒,银酒壶外观精美,把手处镶嵌红黑圆珠。
好歹也是侄子,总不能大庭广众下毒杀,再说也没理由啊。虽想清了,封长诀却始终安不下心。
宫女为裴问礼斟上酒,后者接过酒杯,酒面因动荡而泛起涟漪。他勾起唇角,一饮而尽。
封长诀心悸一瞬,见他无事,才缓缓松下口气。
“好酒,谢陛下恩赐。”裴问礼话是说给小皇帝听的,眼神却向着太后。
太后眯眼笑,微微颔首,示意他回席位。
裴问礼矜持地坐回座位,冷笑一声,果然那酒里加了东西。初夏的夜晚不算炎热,但他喝过那酒后,顿感身上燥热,头脑发胀。
之后,宴中发生什么,乐曲换了几次,太后说了什么话,他也无心去听。
宴席进行到末尾,醉酒的官员们吹嘘,也没太拘礼节,有不少先行回府的官员。
裴问礼感觉脸上越来越烫,不禁扶额挡住面容。
“裴大人,要先去偏殿歇息吗?”候场的宫女眼尖,忽然出声询问。
裴问礼轻轻捶了捶头,勉强清醒,他看着眼前人,扯扯嘴角:“好啊,多谢紫幺姑娘带路。”
太后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裴问礼空去的席位,她柔和笑笑:“哀家酒喝多了,不太清醒,就先回宫了。不扰大家的雅兴。”
见状,封长诀也觉着无趣,看着紫幺搀扶裴问礼离去,心中愈发恼火。
他来宴席,裴问礼就想让他看这个?!
“裴大人,这边。”
紫幺娇声引路,裴问礼蹙起眉,她搀扶得越来越紧,整个人都快贴上来了。
“太后使的计吧。”他稍微使劲拨开紫幺的手臂,压住心中的不适,沉声道,“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看在你是太后身边人的份上,才没动手。”
紫幺愣了一下,又凑过去,柔声道:“大人,您醉了。”
“放开。”裴问礼盯着她抓自己衣袖的手,那点耐心也被消磨殆尽,“你真以为你和我睡一晚,就能得到荣华富贵吗?若真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觉得我会让你活着吗?”
紫幺忽而感受到寒意漫上心头,这时候她才清醒,裴问礼年纪轻轻能坐上高位,怎么可能不心狠手辣,闹出糗事,岂不是让世家楷模、洁身自守的公子蒙羞,成为其他官员的笑柄。
他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污点。
“大人、大人!奴婢错了!奴婢没有退路了。”紫幺扑通跪下,紧抓着他的衣摆,眼泪簌簌落下,她哭喊道,“求大人救救奴婢!”
“你可真是个麻烦。”裴问礼脸愈发烫,语气中也捎带着不易察觉地轻喘,他冷冷挥开衣摆,抬眼唤道,“千百,你来处理。”
话音落地,宫殿屋顶上跳下一个人。
紫幺见裴问礼要走,连忙跪爬过去,哭泣道:“大人!”
眼前埋下阴霾,路被挡住了。紫幺忍不住地颤抖,她哆嗦着往后退。
“不要……”
乐曲声不似宴中那般激浑,清明的乐声扫去宴中人的微醺。宴席散后,官员们纷纷回府,封长诀此时万分清醒,他盯着那个空席位看了一炷香时间,裴问礼还是没有回宴。
最让他在意的,还是搀扶裴问礼过去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