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上恩典。” 盛寅的几剂药,永乐的风湿病的确大有缓解,暂时没什么痛苦了,也算是给了皇上一个见面礼。 盛寅就是在起死回生、妙手回春的盛名之下进的太医院,成了皇帝身边的人。尽管吴诚常挂嘴边,但他初来乍到,没有引起太多人的重视,所以,皇上北巡,也只带了韩公茂 等几个御医,把他留在了南京。若不是这样的结果,他随皇上北去,太子妃张晋眉还真就一命呜呼了,也就没有了后来的那个端庄持正、享誉后世的皇太后和太皇太后了。
今天,只有他盛寅的诊治与众不同,高炽实在是不愿接受这个结果,他愿意接受的, 又于病无治,徘徊着,一个阴损的想法涌了上来。
“你不是要拿项上人头作担保吗?孤家就依你,若坏了我皇家血脉,不但你项上人头不保,你全家老少的人头都要落地。张兴——”
“奴才在。” “让纪纲的锦衣卫在宫门外预备着,用错了药,即刻押往天牢,依法严惩,千刀万剐。” 盛寅的心怦怦跳着,汉王的病被他一眼就看穿了,却不敢点破,一进侯门深似海,何况是皇家?他只开了些人参、朱砂一类的平和之药就要出来,无奈汉王半醉半醒,强行挽 留、用膳,山南海北地聊,本来刚刚认识,却像久别的亲人,满含了拉拢的意思。但他不想卷入宫闱的纷争中,装作听不懂,哼哈点头。作为医生,还是惦记着太子妃的病情,虽然皇太子对他寡恩,虽然明白了高煦在故意耽搁,直到张兴持太子令旨登门,他才如释重负般出来。
可这文华殿更像是深沟高壑,火海刀山,比汉府更直接、更可怕,倾全力为人治病, 却要把全家的性命都押上,盛寅的心里五味杂陈,一时竟后悔进太医院了。不是吗?世间的苦主们都把医生当神仙供着,生怕得罪了,医生不卖劲儿,病人受苦;给皇家看病,半点闪失,命没了不说,全家都要连坐,简直是奇耻大辱。
按常理,他不该以全家的性命冒这个险。但从他做太医的两年多来,一遍遍梳理,一 天天回顾,也找不出和皇太子别扭的原因,搜肠刮肚,殚精竭虑,竟想不出在哪里得罪了太子,竟招来了永久的冷眼。有时候他甚至担心皇太子有一天当了皇帝,还会找个缘由把 他投进大狱。不值啊!这辈子离不开皇家了,那就想法子改善吧。今天正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别的御医或许是误诊了,为太子效命的机会来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有把握医好太子妃,所以,他愿意赌命赌家。
他先给太子妃服了些镇痛的成药,而后,在锦衣校尉跟随下,出皇宫到御药房一味一味取药,再一剂一剂煎好送回宫中,足足一个多时辰。汉府之行,使他进一步看到东宫和汉王的裂隙,遂多长了几个心眼,中间几次有人要替换都被他婉拒,自己亲手将药交至太子妃的宫女陈叶儿手上。
深夜,张妃一阵阵剧烈的腹痛后,竟排下一个污血球来,便再也没有那么剧痛了。接着又服用了两剂,随着淤积多日的污血的排出,张妃渐渐痊愈。已被看管了三天的盛寅终于松了一口气,带着皇太子鄙夷的目光和丰厚的赏赐,由红仗导引着送回府中。
盛寅一刻也没有停留,待仪仗一走,急急赶往兵部衙门见金忠。 “大司马,卑职有一隐情不得不说。”见盛寅火急火燎,兵部尚书金忠屏退左右,按他坐下。金忠年近花甲,近来两次大病,都是盛寅医治,药到病除,所以,他既信了江湖上关于盛寅的传说,也打心里喜欢这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小御医。
“大司马最知情,我与太子说了,他也不信,所以才来这里,想请您转达。卑职前日为太子妃诊病,如今病已痊愈这个不提。令人惊奇的是,太子妃帐内却飘出极浓的麝香味。 须知,此香虽能开经络之壅遏,通诸窍不利,却于孕妇不利,长期吸闻,可致肾之衰竭, 卑职估摸太子妃坐胎之初,即胎死腹中,病由即是此香所致。何人请用又何时而用,得查则查,需立刻停用最妥。”
金忠凝神敛目,思索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