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

见万事沉默不语，首席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不好意思，刚才跑路的时候，把你的头磕了一下……”

罗塞塔在一旁补充解释道：“你的意识海严重紊乱，如果不及时进行深度链接，紊乱情况就会把你的意识海‘扯碎’。但指挥官借这个研究所遗留的设备链接了你，说你会醒过来。”

万事：“……”

万事还有些迷茫地摸了摸额头的细小擦伤，又看了看两名保护他到现在的队员——罗塞塔的机体上有着明显的磨损，人类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口。

人类仍担忧地看着他。

他注视着人类的眼睛，意识海中的风雪、棺椁渐渐远去，琥珀中的一生也像大梦一场。

全部的“当下”与“本质”，尽数回归至此。

他沉默良久，说出了亿万年后的第一句话。

万事：“……指挥官。我，‘睡’醒了。”

人类和罗塞塔的表情都轻松了些。

指挥官：“你这次……真的睡太沉了，哪敢随便叫你。要是还没清醒，我就真的要强制叫你起床了。”

紧张的氛围软化，大家略略开了点玩笑。

万事也低头笑了笑。

“谢谢。”

万事稳了稳身形，校准全身上下的种种模块，视线回归到眼前要做的事，再次提起警惕。

“任务还没有完成。我得去最下面一层，‘修特罗尔’移动去了那里，但我没能继续往里探查。那大概就是线索最后指向的地方了。”

像是在回应万事的话，地面剧烈一震，整个空间都明显下沉了一截。

指挥官：“……又来了！”

罗塞塔：“还在震……从指挥官深度链接开始，地下就一直时不时传来这种震动，过去三十分钟内连续震了四次。再这样下去，这个废弃研究所要么崩塌，要么完全沉到地下，我们的时间也不够了。”

“那当下最优先的是把其余构造体队员救出去。”

万事握紧了放在腰侧的枪，选择了眼前的生者。

指挥官：“没有那么好办。”

罗塞塔：“对，我的探测显示底层还有红潮。这里的红潮非常活跃，如果让红潮吞没解析那样的‘修特罗尔’，恐怕会加速涌出去，到时不仅是我们的时间会更紧急，189和190号保育区的撤离也会被威胁到。”

指挥官：“两边都需要人手。”

万事回忆了一下梦中回溯的片段，整理了脑中纷乱的思绪，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我明白了。修特罗尔被升格者拿去做了帕弥什的实验，现在他的意识也还在里面醒不过来……儿童实验体和研究人员都是臆想，他解决的是把这里当作据点的叛逃者。”

罗塞塔：“那就说得通了，那些终端上的痕迹，也是他留下的。”

万事抽出左轮，无人机也在身后展开。

“分头行动吧，我会去提前解决最底层的事。还有那个……感染体，它大概想通过我们把信息传递出去，得找到它，把资料带回空中花园。”

“感染体？你说它吗？”

前方的罗塞塔站定，指着不远的拐角处，异常破损的感染体在那里安静地“等待”。

指挥官：“对这里的清算，就交给我和罗塞塔。我们会跟上它。”

万事：“……”

明明知晓了这幅壳子中承载的完全不是曾经活过的那个人，万事却还是在看到它的一瞬感受到了复杂的情感。

"……好。”

他最后看了感染体几眼，转身离去。

“等等。”

罗塞塔将手中的长枪举过头顶，高能释放元件发出耀眼的光。

“早就想说了——这种磨磨蹭蹭的坍塌方式不适合我们的行动，不如捅穿了。”

又一波震动传来的同时，长枪如星辰坠落，贯穿了摇晃着的地面——

飞溅的碎屑中，罗塞塔朝万事点了点头，站在了人类指挥官身边。

指挥官：“我也会远程链接着你。”

巨大的空洞下是漆黑一片的未知地，帕弥什如井喷般涌出，空气中帕弥什的浓度骤然升高。

人类掏出最后一支血清，进行了注射。

指挥官：“出发，往前走。”

万事跳下了空洞，在他背后，灰鸦的指挥官和罗塞塔紧跟着感染体，去往了另一个方向。

······

首席两人被引向了一条隐蔽的道路，突然，身上的通讯设备不约而同传来了杂音。

“是桑迪和格雷格！”

罗塞塔：“我也能接收到队内信号了，他们就在附近？”

前方的感染体停住，拐进了一个更为隐蔽的房间。

罗塞塔：“这里是……”

看到室内陈设的时候，瞬间明白了这里原本的作用。

指挥官：“主控室，资料很可能就在这里。”

主控室角落里传来又惊又喜的叫声，一名受了轻伤的构造体跑过来。

格雷格：“指挥官！”

指挥官：“”格雷格？你们在这里？其他人怎么样了？

跟着格雷格绕到了管道的另一侧，这才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名构造体——是失踪在研究所中的那几位。

见“救星”来了，格雷格急忙抓住人类的双臂，几近哽咽。

“鬼知道我们遇见的是什么东西……长得跟蝎子似的，那么大个，潜伏的时候倒一点声音都没有……幸好桑迪最后探测到了帕弥什反应，不然我也躺在这里了……！”

见格雷格又要紧张到干呕，人类学着桑迪帮他拍了拍后背。

指挥官：“冷静，格雷格，慢慢说。”

“我们被那只蝎子袭击之后，这家伙又出现了。”

格雷格指向停驻在主控室另一边的感染体。

“它把我们拖到了下方的空洞里，又一路拖到了这里。我看这些倒霉的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指挥官：“万事的判断没错，它果然是在带路。”

“他们都还……还有救吧。”

格雷格再次蹲了下去，捂住了一名构造体的伤口，阻止了循环液的快速流失。

“太多伤员了……我不是辅助型，不过也系统学过急救知识……我就守在这里，想着好歹能稳住他们的情况。”

罗塞塔方才也低下身去检查了几名构造体的伤势，此时也略略放心地站了起来。

“我检查了他们的伤势，还好，伤处都处理得很及时。”

格雷格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指挥官：“做得好啊，格雷格。”

格雷格瘫坐在地，还没忘记摁着伤员的伤口，嘴里喃喃自语。

“我可算有点用了……”

地面突然猛烈震动起来，比方才任何一轮震动都剧烈，连天花板都被落下碎屑。

指挥官：“……万事已经抵达了！”

人类有些紧张地进行了检查，好在远程链接反馈回的信息是平稳的。

暂时没问题，远程链接还算稳定。

罗塞塔：“但照这个震动的架势，也许等万事终结它，研究所也就完全崩塌了，我现在就去启动主控台！”

天花板落下的碎屑落到众人头上，大家都意识到现状已经容不得多等了。

指挥官：“格雷格，你继续看着他们的情况，我们去前面收集资料，这是万事交给我的紧急维护工具。都很基础，你应该会用，优先让伤势轻的先醒过来！不然凭我们几个，没办法在坍塌前把所有构造体都带出去。”

格雷格有些呆地消化着这番话，人类将构造体维护工具塞到他还闲着的那只手上。

指挥官：“靠你了，格雷格！”

听到这句话，格雷格才如梦初醒般应了一声。

“……好，好！”

另一边，罗塞塔的动作也很干脆，迅速启动设备，将来时带来的储存器接入——幸好，两人刚恢复了中央实验间的电力系统，看起来这里的电力也一并得到了恢复。

指挥官：“还有，除了收集资料，试试用这里的发射器联系空中花园。”

罗塞塔：“有希望——小心！唔！”

一块建筑落物即将砸到人类身前，被罗塞塔挡下，其他落物还是砸中了主控台，屏幕上闪过一阵乱流。

指挥官：“罗塞塔！”

“先关注设备，时间已经不够了！不止是坍塌的问题，还有红潮，要是一小时内我们还无法撤出去，那红潮也能把我们淹死！”

罗塞塔没有停下手中的操作，面前的屏幕再次闪烁起来——但只有显示“无权限”的窗口跳出来。

指挥官深呼了口气，决定直接用物理降神的方式解决问题，“砰”的一拳锤向了设备。

人类的动作似乎打开了奇怪的开关，设备龟爬一会，加载出另一个界面。

“正在搜索……”

刚刚把两人“带领”到这处主控室的感染体身上也闪烁起规律的光点。

它极速爬了过来，若不是人类躲避及时，恐怕会被满身帕弥什的感染体撞个满怀。

在人类和罗塞塔的注视下，它接入了预备好的接口，仿佛一场“献祭”。

界面再次更新，庞大的实验数据和文字记录涌出，在人类面前流淌。

人类一目十行，很快额上就冒出了冷汗。

借这些信息，能看完每一个实验体的短暂人生——什么时候来到这里，什么时候成为了构造体，又在什么时候被投入“垃圾场”。

像一位母亲在温柔记录孩子的成长。

这种把爱与研究追求掺杂在一起的执念，究竟是救下了人，还是给别人施以重担，大概只有万绪自己能知道了。

罗塞塔：“数据记录完毕，指挥官！”

来不及多加思考，接入设备的储存终端显示储存已完成，罗塞塔一把将其拔出，小心存放起来。

环境也没能让人再多放松哪怕一秒，随着一阵剧烈的震动和地下凄厉的啸叫，连主控室都崩塌了。

指挥官：“万事那边……！”

远程链接断断续续，不知道刚才万事那边受到了什么影响，让人类再次提起了心。

“站到我身边！”

罗塞塔撑起盾牌，顶住了坍塌的天花板，确认了后方格雷格他们的安全。

“刚才我向空中花园发送了求援信号和位置信息，准备撤退吧，指挥官！”

指挥官：“好，去把万事一起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