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完这话，录音带里的声音陷入了长达五分钟的沉默。

要不是录音机里面还能时不时传来当时背景下玩家们的惨叫声，不然众人就要以为这盘录音带因为时间他太久，坏掉了。

“谁要和你生死与共，九年义务制教育没学完就继续读，别出来祸祸别人的耳朵。”唐嘉玥有些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哼~”录音机里传来唐嘉玥的闷哼声，和东西被拔出血肉的声音。

众人猜测，他当时应该受了伤，而那沉默的五分钟，就是和诡异或者玩家打斗去了。

“再说，我是没脑子还是没良心？帮你这个不知道犯了什么罪，从地狱里逃出来的堕神，去害我弟弟？”

“那有什么不好的？只要你把他当做能够让你走上巅峰的踏脚石，你心中的愧疚将会荡然无存。

你看看，你的父母把你当做他们实现梦想的捷径，所以能够毫无负担破开你的肚子，掏出你的内脏，甚至，敲碎你的头盖骨，剜出你的脑髓……”

“收！”唐嘉玥打断了塔那托斯的话，语气嫌弃的说：“怎么一件事到你嘴里就变得越来越恶心了。”

“抛开一切亲情、友情的羁绊，唐嘉玥，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心动吗？”塔那托斯忽略了他语气里的嫌弃，继续蛊惑他。

唐嘉玥不做丝毫犹豫，立即回答：“不心动，不想，不爱。”

“何不放纵你自己的心呢？这世上每个拥有自我意识的生物，他们的内心无一不是充满贪婪的。”

“哦”唐嘉玥面无表情的回答他：“你说是就是吧。”

收音机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众人听见唐嘉玥拍了拍手，随之说道：

“你要不想走就不走吧，我走了。”

塔那托斯被他油盐不进的态度激怒了，冲着离去的唐嘉玥大喊：

“我们何不来打个赌，就赌你弟弟心中究竟是贪欲多还是善念多。如果你输了，那你就要把你重视的一切，甚至你自己，全部献祭给我。怎样？”

“毛病？谁要和你打赌了？”

“你不想赌也没关系，我可以直接去找你弟弟，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说的很好吗？小孩子就是张白纸，只要我说什么，他就会信什么。

你猜，你聪明的弟弟会不会相信我？”

录音到了这里戛然而止，会议室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信雪没有开口打破这份沉默，她知道，他们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些事情，就像她刚知道的时候一样。

“所以，‘智慧果’进入系统不是偶然，时间一到，不管他死没死都会进来的 ，对吧？”

‘皎月’点起一支烟，沉默的说。

信雪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那商阳呢？”‘皎月’忽然这么问。

“什么？”信雪有些疑惑。

‘皎月’咬着香烟，嘴里还把玩着烟盒，沉默了几秒，才说：

“商阳那个小兔崽子，他最大的欲望恐怕就是想死了。所以，他的核心欲望值根本达不到进入系统的条件，那么，他是唐嘉玥还是塔那托斯的棋子？”

其实从他在系统见到商阳的那一瞬间时，他就对此有些怀疑了。

虽然他没有特意去问商阳到底是为什么进来，但敏锐如他，在之前商阳和他说自己和桑榆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心底就已经起了疑心。

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常年被囚禁在组织里的杀人机器会和一个被下令要销毁的失败实验品相识？

其实‘皎月’没有问，信雪也会说起商阳的事。

因为，这就是她要和众人说的第二件事。

她又从文件袋里抽出一沓文件，推向‘皎月’。

“在去克洛托神殿之前，我特意回了一趟现实。”

她伸手替‘皎月’翻开三页文档，指着某一处被红笔圈起来的地方，

“在七年前的时候，商阳在一次执行完任务回来，明明没有受伤，身上的所有人造器官和人造基因却在急速衰竭，SM组织给他做了好几次全身检查，都没有查到任何病因。”

“当时SM组织甚至已经有销毁他的打算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失去意识的他却在销毁命令下来前，逃跑了。”

信雪又翻开一页，指着那页被圈起来的地方，继续说：

“而根据他体内的微型定位器显示，他逃走就是来到南洋路26号小巷，1970户。”

“我家？”落月疑惑的说。

信雪点点头，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

“根据实验员的记录报告来看，他曾在落月家里待了将近三个小时，而三个小时之后，他身上衰竭的器官和人造基因的症状居然消失了，并且性能还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肯定是有人趁着我们都不在的时候，唤醒了‘智慧果’的完全意识，然后用他的力量，让小萝卜头身上衰竭的症状消失了。”

‘皎月’推测道。

除了这个理由，他实在想不出任何能够解释商阳在没见过唐嘉儿的情况下，就能直接找到落月家，并且唤醒他的完整形态。

“我把这件事和零说过了，他说具体的情况他也不知道，但能肯定的是，商阳 ，是唐哥和塔那托斯联手安排的变量。”

‘皎月’听了这话，一把将嘴里的香烟掐灭，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为什么是他。”

虽然很生气，但‘皎月’却还是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争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信雪抿了抿唇，伸手将‘皎月’面前的档案袋翻到最后一页，指着那上面复印下来的照片。

那张照片，居然是商阳和一个人背靠背依偎在一起的场景。

而和他背靠着背的那个人，赫然就是白发模样的桑榆……

不，与其说是桑榆，倒不如说，是完整时候的他，那个真正的唐嘉榆。

不是那个靠着罪恶王冠才能暂时出现，并且精神不太正常的唐嘉榆；

而是那个， 还没有被分裂人格的，神秘、理智、疯狂并存的他。

“按照零说的，唐哥认为他是能影响嘉儿的那个变数，能够在嘉儿坠入塔那托斯的陷阱时，及时将他拉回来。”

“他把商阳当做棋子，难道就没有问过商阳到底愿不愿意吗！”

‘皎月’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面向信雪那边，怒目而视。

“是！他唐嘉玥的弟弟要有人拉一把，那商阳呢！我弟弟呢？！”

他扯着嗓子大喊，所有人都被他忽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看着他被气的涨红的脑袋，甚至一时间都不敢说一句话。

“从来没有人在他要坠入黑暗的时候拉一把，甚至说一句鼓励的话，凭什么他唐嘉玥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就把他扯进来！”

说着，向来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皎月’居然流下两行泪来。

虽然他和商阳只认识了短短的一年，但那一年足以让他将商阳从外到里看透了。

商阳这人从小就没什么心眼，别人给他一颗棒棒糖，哪怕那支棒棒糖里面被涂了一层剧毒，他都能乐呵许久，甚至还傻了吧唧的把棒棒糖留着，舍不得吃。

信雪抿着唇，看了他许久，才说：

“这事，商阳自己知道，甚至也是他自己向唐哥提议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皎月’绝望的闭上双眼，瘫坐在椅子上，什么话也不想说。

里面吵的激烈，谁都没有注意到，会议室虚掩的门外。

黑暗中，有人站在门边，听了许久。

那人悄无声息的来，又在阴风吹来时，悄然离开。

谁都不会知道他曾经来过，谁都，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