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人群中,一位绿衣青年冷冷开口:“六哥,我劝你还是谨慎些吧,饮酒误事,不记得沌口之战了吗?”
“你!”宇文直瞪着眼睛,气呼呼的说道:“宇文俭!你说话客气些!我是你哥哥。”
宇文俭摇摇头,冷笑一声说道:“六哥,你的丑事,还需要我在这么多人面前抖出来吗?你是怎么丢盔卸甲,从长江跑回来的?”
“候幼突,不可胡言乱语。”叱奴太后对宇文俭摇了摇头。
“八弟,你等着瞧,本王必会做出一番大事业。”宇文直仰起头喝了一大口酒。
叱奴太后摇了摇头,赫莲能从她的眼睛里明显看出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众人正在说话,只听殿外有几声豪迈的笑声传来,宇文邕的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将赫莲轻放于地,就连宇文直也端坐在地,不敢胡言乱语。
叱奴太后悄悄冲赫莲招了招手,赫莲匆忙跑去,还未停稳脚步,只见一位灰鬓老者从殿外走了进来,神气十足,精明强势,一进殿就有意无意的左右扫了文武大臣一遍。
“晋王来了,请上坐。”宇文邕浅浅笑着,倒是有几分毕恭毕敬。
那人然后冲着宇文邕微一点头,便算是见礼,说道:“祢罗突,你也坐。”
赫莲眉头一皱,此人竟敢直呼宇文邕的小字?!
殿堂上,群臣噤若寒蝉,不敢言语,鱼鼈一般,齐齐跪拜叩首。
赫莲躲在叱奴太后身后,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位灰鬓老者,如果没有猜错,他应该就是位极人臣,掌握北周命运的晋公宇文护了。
虽说宇文护是宇文邕封的晋公,也是宇文邕的堂兄,可毕竟宇文邕才是皇帝,在朝堂上公然叫出宇文邕的小名,这岂不是太放肆了……
赫莲忍不住去看宇文邕的表情。
可这位玄衣青年却始终面色如常,甚至温顺的一笑,毕恭毕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晋王从前线远道而来,辛苦了,请上坐。”
宇文护满意的点点头,丝毫不客气的坐到那张与龙椅差不多豪华的位子上,俯视群臣,有几分恣意骄纵,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宇文邕那褐色的眸子中,隐约闪过的一丝不为人察的情绪。
“还不快将晋王喜爱的美食呈上来!”宇文邕轻轻一摆手,宫人们立刻将各色食物奉到宇文护的桌前。“知道晋王喜食家乡的羊肉,朕特意叫御厨做了全羊宴,请晋公享用。”
宇文护这才慢慢抬眼望了望宇文邕,拱了拱手,说道:“多谢皇上。”
宇文护吃了一口羊肉,抬头咀嚼,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群臣,说道:“大家吃吧。”
听到宇文护说这句话,群臣才敢动筷子。原本断了的歌舞声,又再度响起。
酒过三巡,宇文护随口问道:“臣瞧着皇上气色不好,可是国事繁忙,劳累所致啊?”
宇文邕轻轻的咳嗽了两声,说道:“哪里是什么国事,御医说朕素来体虚血弱,幸好国家大事有晋王操心,朕才能专心养病。”
宇文护微微勾起唇角,笑道:“为皇上分忧是臣子的本分,皇上就请安心养病,保重国本。”
皇上您就安心养病,国家大事他一手包办,宇文护就是这个意思。赫莲不禁微微一摇头,什么忠心臣子,简直是白眼狼子。
“对了皇上,此次在前线,有一乱臣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大摆官威,随意敛财,臣心急为皇上除害,已经就地处决了,请皇上谅解。”
“哦?”宇文邕的筷子顿了一下,随后又颜色如常,说道:“晋王心系国家,此等乱臣贼子,杀了便杀了,只是不知哪一个,敢如此大胆,惹恼晋王?”
“是御史大人张玄礼。”宇文护微微一眯眼。
宇文邕保持着喝茶的姿势,神色无丝毫变化,泰然自若。反观堂下群臣,还有窦毅和公主的脸色,都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般,面面相觑。
“也就是谯国公的外公。”
“宇文护!你竟敢杀我外公!”一直坐在人群中不发一言的宇文俭“嘭”的一声猛地推翻面前的桌子,起身几步走过去揪住宇文护的衣领,双眼突出,青筋暴起,破口大骂:“宇文护,你才是乱臣贼子,其心可诛!我外公只是与你政见不合,你竟敢先斩后奏,你!你还有王法不成!”
侍卫们一拥而上将宇文俭按倒在地。
“王法?!”宇文护冷冷一哼,唇边勾起了一丝狞笑,伸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皱褶,蛮横的说道:“在这大周王朝,还没有人敢跟我说什么王法!”
此言一出,群臣震惊,齐齐望向傀儡皇帝宇文邕。可宇文邕却面无表情,眼中不见有半分怒意,甚至,连半分情绪都看不出。
宇文俭挣脱不得,只得用充血的双眼狠狠的怒视宇文护,口中骂道:“宇文护,你这个奸狡之徒,连杀我三位兄长,又控制皇兄多年,你!你会有报应的!皇上!你还不快命人杀了这等祸国殃民之辈!还政于朝!”
“皇上!”宇文护转身回奏,说道:“谯国公目无尊长,在朝堂上公然咆哮,皇上一定要重重的处罚他才成!而且,谯国公与张玄礼有亲,臣认为张玄礼图谋不轨,谯国公必然有份,请皇上重惩!否则……哼哼,臣恐伐齐将士有所不服!”
好一顶重帽子扣在宇文邕的头上。
赫莲虽然一直旁观,可心里也对这个蛮横无礼的老头充满了怒气。
可反观宇文邕,他却始终一脸平静,两手交叠放在身前,稳如泰山。
“想来谯国公也是一时激愤,晋公不必在意。”叱奴太后忍不住插嘴道。
“不行!”宇文护咄咄逼人。“皇上和太后如此偏袒谯国公,难道是赞同他所言吗!”
“晋公说哪儿的话。”宇文邕温顺的笑笑,还咳嗽了几声,勉强抚了抚胸口说道:“那依晋公所言,该如何处罚好?”
“谯国公信口污蔑臣和皇上,又和张玄礼有所勾结,其罪当诛!恳请皇上判以斩首,即时执行!”
“宇文护!你凭什么杀我,你有何证据!”
宇文护不屑的瞥了一眼宇文俭,又蛮横扫了一眼宇文邕和群臣,说道:“本公说的话就是证据,本公执行的就是大周王法!”说着,宇文护抽出一把剑,便朝着宇文俭挥剑砍去。
襄阳公主和叱奴太后同时捂住了嘴,窦毅有些按捺不住,已经半起身子了,就连赫莲都握紧了拳头……
突然,宇文邕从他身后快速走来,一把夺下宝剑。
宇文护一眯眼,眼神复杂的看着宇文邕。
可下一刻,宇文邕便一剑刺穿了宇文俭的胸膛。
血霎时间染红了大殿,宇文俭唇角流血,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痛苦难当。
赫莲瞬间瞪大了眼睛,一瞬间,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宇文邕这是想干嘛?
这可是他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