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无法走路吗?”少湛平静的望着赫莲。
“我能走。”赫莲毫不领情。
然而回答她的是少湛无言的行动。
赫莲十分尴尬,挣扎两次,却引来更多的惊呼,索性把头深深埋进少湛的胸膛,做个鸵鸟吧。
好不容易挨到了卧波堂,赫莲总算把头露了出来,四处扫了几眼,说道:“喂,现在可以放下来了吧?我回去睡觉了。”
“回去?”少湛的唇角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赫莲觉得有些奇怪,推开自己房门,却发现——
一大片杂物铺天盖地的堆满了自己的房间。
大到桌椅床榻,小到笔墨纸砚,整整齐齐,规律有序的布满了整间房。
这……
赫莲回头去瞧少湛,此刻他正用扇子抵住上唇,以一种略带好笑的神情在望着自己,慢悠悠的说道:“小厮确实机灵。”
赫莲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这个冷冰冰,无比腹黑的伪君子!!!
“还是跟为夫回卧房休息吧?”
诶?!
赫莲的嘴角抽了抽,这趟外勤怎么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在推开了所有卧波堂的房门之后,赫莲决定住在唯一一间有床榻的——澡堂里。
“好了,以后我就住在这里。”赫莲面无表情的对少湛说道。
反正解决完秋菱的事她就回去了。
丝毫没有考虑到她回去以后,被她占据身体的这姑娘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澡堂里的悲催……
少湛倒是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轻轻的点了点头,转身回去了。
仿佛有一阵轻轻的风吹过……
赫莲狐疑的望着少湛的背影,心说他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
果不其然。
不大一会儿功夫,游星和游雪俩人提着桶,抱着盆,笑眯眯往屋里一摆,齐声说道:“绣莲姑娘,爷说一会儿要来冲凉,快准备一下吧。”
准备?!
准备个毛线啊!
赫莲顺手飞出去一个瓢,正好擦着慢悠悠进门的少湛头边过去,“吧唧”一声,稀碎。
算你狠!
赫莲一甩门,大踏步回到卧房,掀起被子趴床上闷头就睡。
午夜时分,已经撑不住眼皮的赫莲早已睡着,少湛还在灯下读着那本字迹谈不上美观工整的手抄本《论语》。
灯火昏黄,少湛也有些困乏的伸了伸腰,走到床边,给赫莲盖了盖快要坠到地上的丝被。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抚过她的鬓间,如墨的双眸里泛起温柔的涟漪。
突然,两根手指飞快的夹住了自己的手。
床上的人微阖着双眼,慵懒的说道:“摸够没!”
少湛有些惊讶的望着她,一丝浅浅的笑意从唇边漾开。“那你预备让为夫睡哪儿呢?”
“爱睡哪儿睡哪儿。”赫莲翻了个身,顺便把丝被都裹在身上,苏州的夏夜毕竟微凉啊。
身后并没有什么回应,赫莲睁开一只眼回头望去,只见少湛依旧安静泰然的坐在床边,就好像他就打算这么坐一晚上似的。
赫莲一骨碌爬起来,斜了少湛一眼,从脚下扒拉来两只长长的抱枕,摆在床的中间,然后拍拍抱枕,霸道的说道:“不许越过这条线!”说完,也不理少湛,依旧背过身去躺下了。
少湛望着她的背影暗暗出神,他眼中的落寞与哀伤,像不经意间飘落的雪花,在夜空中静静飘散。
她永远不知道自己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为夫”这两个字。
这两个,只有借着别人的口才能说出的字。
几天之后,东府大爷徐圭和伯淙从省城回来了,本来想大搞,但考虑到几天后又是徐圭的生辰,便不铺张浪费了,只是简单的在东府吃点。
徐圭坐正座,左边依次是徐封、徐佳和锐哥儿,右边依次是伯淙、少湛和少清,少清之后坐着是文征明。徐圭让文征明往前面坐,但文征明却说坐在少清身边就行。
“我听征明兄最近有件蹊跷事,整个苏州都传遍了。”徐佳说道。
文征明笑笑说道:“是有件挺有意思的事,我族里一个退休的老先生,说要把银子放我这儿,按银号的规矩,每个月来领利息。可我又不是干银号的,便推辞了。”
“可是呀,这位先生欠着人家老先生的情呢,最后软磨硬泡的还是答应了。”少清夹一个花生放进嘴里,说道:“上个月,老先生家里有急事,把本金取回去了。本以为没事了,可前两天老先生过世了,他儿子居然还过来拿利息。”
“那你跟他说,本金已经取回去了呀?”徐封说道。
“哎呀,这位老先生家里贫困,之前我推辞他的时候,他就说只信我一个,现在他过世了,我想着能帮就帮吧。”文征明笑着说道。
少清拍拍他肩膀,说道:“你是好心,可还是要跟他儿子说清楚,不如我替你说去,你笨嘴笨舌的,别好心一大顿还得罪人了。”
文征明尴尬的笑笑。
另一个桌子是女人们坐的,宋尔荷和韩芳萍亲自去迎接老太太来,王瑞云和陆寄梅扶着陆氏进来,后面跟着张慧、潘碧瑶和陆怀玉。徐封的妻子董瑾瑜由于月份大了,不方便,今天就没有来。
赫莲四处望着,却没有看到秋菱,便出去走了一圈,正在惦记,迎头看见绮彤,绮彤翻了个白眼,没理赫莲。思荷在她后面进来,见了赫莲,微微一笑,说道:“哟,做了奶奶还来我们这儿干什么?贵足别踏贱地呀。”
绮彤在那边说道:“思荷,你个不要脸的臭东西,你当人家是来找你啊,人家是来找秋菱的。不过,秋菱也不在这儿,她早就搬进东府了,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当快活少奶奶呢。”
赫莲望天,真是物似主人型,这些丫头像足了她们的主子。赫莲没搭理她们,便走出去,跟东府里的几个小丫头打听了一下,左拐右拐,终于找到了秋菱。徐佳的院子也挺大,秋菱被安排在外间的一间小屋里。
“你看,我这儿连茶水都没有。”秋菱见赫莲来,淡淡的冲她微微一笑,她还是穿着丫头的衣服,身边也没有人伺候。屋子里只有一床旧棉被,连以前做丫头的住宿都不如,可想而知,这段时间,韩芳萍没少折磨她。
“那三爷也不管吗?”
“三爷……”秋菱低低的念了一遍,似乎是想起什么似的,她眸中突然现出一丝光泽。“三爷跟奶奶说了,可是奶奶说,最近东西紧张,要过些时日才能进东西,三爷也就由着她去了……我哪里比得上你,你才是有福气的。”
赫莲望着这个低眉顺眼的姑娘,不知为何,心里充满了愧疚,是不是她抢了秋菱的位子,不然,她不会委身给另一个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