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去的朝阳区，有同学在那边。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去北京出差么？”似乎为了减少一问一答的尴尬，他顺口说道。

“不是的，我退休了，一个人去各地逛逛，以前出差时到过北京开会。”大叔掀开泡面搅拌了一会儿，又继续将叉子压在桶面盖上。

“您看着40多吧，就退休了么？”

“哈哈，我六十了，不像是吧？去年刚过的，今年准备四处走走，刚好北京有个老朋友可以结伴，这是先找她汇合。你这去北京挺好，马上就是奥运会，北京机会多，以后再找个北京姑娘，就成北京人了！”大叔像说着自己一样，有些欣喜。

“呵呵，您想的太远了，我这次去应聘人家要不要还不好说呢。”

“年轻人，定个目标去努力嘛，有什么不可能的。”

“您是做什么工作的？”为了岔开话题，又多问了一句。

“我啊，工作单位涉密就不说了，我自己干了一辈子的材料研究工作，很少出单位。这次见的北京朋友，也是之前在北京的一次研讨会上认识的，是个大学教授，见多识广，说好一起退休后结伴出游。”大叔面露红光，边说边看看窗外像是早有期待。

“哦，退休，结伴旅游，真好！”冯志敏若有所思，有些词穷。

“你去的朝阳区很好，CBD商业中心，不过听朋友说那边房子不便宜。文字编辑工作需要文笔好吧，看你挺书生气，学的什么专业啊？”大叔想提供些信息，帮着年轻人了解他要面对的环境。

“学的新闻学，和他们岗位要求的专业是匹配的。”

“那应该没问题，你本专业的，该再自信点。”说完建议，大叔打开泡面开始吃起来。

“嗯嗯”志敏内心忐忑，第一次面试工作，不知道该怎么自信点，看着吃面的大叔，内敛的沉默了下去。他眼睛扫过前方几排座椅上的男男女女，有的抱胸小憩，有的玩着手机，有的举头思考，似乎都没在意他们交流，于是，转向已经见黑的窗外，看流过星星点点的城市霓光。

列车上的夜晚，因铁轨上有规律的“哐当哐当”声格外漫长，身旁的大叔吃完桶面后，迈过散坐在过道的人群，停留在列车车厢连接处活动，似乎并不打算回来坐下。

冯志敏看着刚聊天的大叔，哦不，应该是大爷了，比他爸还大十多岁，自己刚出门工作，人家居然已经光荣退休。仔细想想，他是建国前出身的人，而且是一个工作干一辈子，这在自己身上是不敢想象的。冯志敏一直有个设想，或者是莫名坚信那是自己的计划，能够每过五年换一个城市体验中国不同地域的生活百态，之所以是五年一换，他觉得和读大学一样，四年才把所读大学那座城市的生活和环境了解清楚，工作生活在一座城市五年，应该是最优选项，而五年这一数字也正是国家五年计划（规划）实施很巧合。

正想着，他开始担忧起接下来到北京后的安排，尽管明天到北京西站后，有大学同学给的时间和路线提示，但因为说的是面试，结果就有录用和不录用的问题，相比录用后要快速找房子租住等等后续问题，如果面试不通过更让人操心，因为是留下找工作还是回学校看机会？后续就有更大的不确定性了，至少他现在还没有真正想好，也没有跟父母明确商量过，他把这种担忧写下短信发给女朋友，寄希望有人在内心上的分担。

与离家上学相比，这次算冯志敏人生第一次独自出远门。他生在一个自给自足的中部省份，父母作为个体经营户，勤劳一辈子才供起他这一个大学生，家里还有年长两岁，放弃大专把钱留下给他读大学的哥哥。当初，为了省路费，也是哥哥陪着他到大学照顾报名报到，安排生活事宜。这也是冯志敏还没毕业，提前半年四处找工作、找实习机会的原因，其心中挣扎着尽快独立，至于如何独立，如何生活，如何处事，尽管从来没人专门教，但他想当然觉得过去的生活已经教给他了，不至于太差，甚至觉得挺美，而这种感觉和几年以后给他的感觉相差悬殊。

冯志敏急于毕业，他给自己毕业后设定的第一个五年目标是赚到第一个10万元存款，在他印象中，他的父母的存折里从来没有超过两万，而在他们出生的小城市，大家的平均工资不到1500元，也就是说，按当时当地的工资水平，五年不吃不喝也不可能积累10万元存款。

接下的旅程同样疲惫，夜间十余小时的车程，冯志敏不断调整身体希望进入睡眠，但身体上带来的不适感只增不减，漫长的夜晚让其至今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