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亚父母总是说,利亚的身边就应该要有塔塔这样的既会陪利亚闹的,又能替利亚考虑周到的人。
所以要说利亚对于雨天的印象,其实是还不错的。
至少在回忆起来的时候,好的印象总是占着上风。
“你带伞了?”利亚确认了一遍。
“嗯,带了,怎么?”
“那就走呗,去散散步,消消食。”利亚把最后一点果汁喝掉,语气很潇洒。
在托德的印象里,利亚一直就是一个很酷的女孩子,倒不是说打扮风格,而是做事风格。
遇事不慌,总是好像很潇洒地就妥善处理好了别人头疼到睡不着觉的事。就算不工作的时候也是,酷酷的,有顾虑就直接说,不搞虚头八脑的东西,想去或不想去都不藏着掖着。
卑尔根有很多刷着大面积的各种色彩的漆的三角顶房子,道路很宽,大概因为是冬季,所以两旁的树是光秃秃的。被雨淋湿过的沥青路折射出了一种亮色。
好多房子都有着老式美国动画里的那种配色,不仅配色很动画,就连几座木房子前连接着大门的木阶梯也是有歪着也有平着的,利亚觉得这种有序中的偶尔无序感是艺术家们的灵感天堂,特别是塔塔和高恩,如果她们都在的话,大概会高兴疯的。
他们逛着逛着便走进了一家咖啡厅喝东西。
“热可可?”托德看着菜单问利亚。
“好啊。”
利亚答得快,因为其实没什么好纠结,咖啡厅里几乎没有她不能点的东西。
但听到热可可,总不免让她想起一些场景,和一些绕不开的人。
她记得阿亨跟她坦白的那天,她也是点了一杯热可可,最后她根本没把那小小的一杯喝完,走出咖啡厅的时候阿亨说过要送她,她拒绝了。
因为那时的她完全没有“被喜欢的人表白”的类似被梦校录取,被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选中的痛快的兴奋感,她只是很有压力,她甚至在回家的车上还不断地回忆刚刚的画面,然后懊恼自己其实可以处理得更好一点。
利亚也曾经问过自己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她好像是放下了,因为她再见到阿亨的时候不会尴尬,也不会因为阿亨没接她的电话东想西想,但她又不敢说自己确实放下了,因为她不知道看到阿亨居然会产生莫名其妙的奇怪负罪感的自己算不算是放下了。
“是阿亨的声音吗?”
“嗯?”
托德喝了一口拿铁,竖起一根食指,让利亚仔细听。
嗯,确实是阿亨的声音,看来他现在都红到北欧来了。
利亚记得这首歌叫《touch》,是阿亨的几首代表作之一,这首歌暂时没有音源,所以店员放的是这首歌第一次亮相的那个油管视频的音频。
那个视频里,阿亨全程坐着,弹着一把木吉他,唱着歌。
昏暗的空间里,阿亨的木吉他侧面一排银质的字发着光。
那把吉他是他们在一起那年,利亚送的,那排银质的字是阿亨的名字喝利亚的名字,阿亨的名字是利亚自己做了安上去的,利亚的那个,是阿亨收到吉他之后突发奇想做了安上去的,两个名字虽然都是银质的,但因为是两个人做的,所以做工很不一样,连发出的光泽都有明显的区别,但这件事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几乎没人知道。不仔细看的话,甚至不会发现那上面的银质英文字,阿亨也从来没有公开过那把吉他。
而塔塔知道的,也只到“利亚送了阿亨一把木吉他”而已,她并不知道字的事儿。
但就这一件事,就够让阿亨高兴的了。
这首歌的其中一句歌词引起了托德的注意。
“抱得到你却再也碰不到你?”
“怎么?喜欢这句歌词?”利亚问。
“歌手是不是都喜欢写这种逻辑不通畅的歌词?不过倒是唱得很有感情。”
歌词逻辑确实不通畅,但这句歌词要仔细想想却也的确是事实。
在香港的家里吃饭那天,临走的时候大家互相拥抱道别,阿亨凑过来拥抱利亚的时候,利亚就总觉得他的动作并不那么自然,阿亨不自然的动作导致利亚也顿时僵了僵。
“你们私底下听过这首歌吗?”托德问。
他想既然都是朋友,那他们私底下应该有分享过吧。
“那倒是没有,他就是发了个链接到群里让我们去帮他搞搞点击量。”
这到底是什么杯水车薪的努力?利亚当时想。
不过现在看来这大概只是一个借口而已。让朋友去听自己的新作品的借口,他们几个人还是更擅长开玩笑,而不是温馨感动。
“哈哈,看来是个别扭的人呢。”
别扭吗?或许是吧,但同时他也是个勇敢的人。
阿亨不知道利亚是如何评价他的,勇敢不勇敢他不知道,他只是很好奇利亚现在跟托德玩得怎么样。
“那你来问我干嘛?利亚的事我又不是事无巨细都知道,你问她呀?”
塔塔接到阿亨的电话的时候有点无语,她原本以为阿亨是来跟她聊客户的事的。
塔塔确实很了解利亚,几乎算得上是最了解利亚,也最理解利亚的人,但利亚不可能每顿吃了什么,晚上用什么睡姿,咖啡喝的哪家的都告诉她。
利亚这两天都没更新社交软件,也是偶尔会发一些视频照片的给她,但很多东西,塔塔是不会去问的。
她想估计严言也不知道老板的行程和感情状况,不然阿亨就会去问严言了。
“我怕她在忙嘛。”虽然是不好意思的语气,但阿亨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
到底也是认识多年的朋友,塔塔也不忍心凶他。
“来我们家谈一下客户的事情,赶紧的。我可不想利亚都回来了我还在搞这个单子。”
阿亨出发的时候快到饭点了,他想着大概塔塔也饿了,就路上打包了点披萨什么的给塔塔送了过去。
他打算边吃东西边跟塔塔谈这个单子,但他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好了好了,客户的事就先聊到这儿吧。”
虽然阿亨明显有心事,但出于敬业,他们还是把装修的方案的进程往前推了推。
起码阿亨已经录好几支demo了,塔塔对他的那部分工作的完成情况还算满意。
“看你这么心不在焉,呐,给你看点东西。”
塔塔翻了翻手机,把利亚发给她的视频和照片展示给阿亨看。
利亚自从出发去挪威,到现在为止也就只跟塔塔联系而已。
说到这点阿亨是相当羡慕的,毕竟利亚和塔塔真的就像是对方的家属。
他记得前几年有一次他们去一位共友家里吃饭,那位朋友的家人特别热情,做了好几道拿手菜给他们尝。
阿亨记得他当时坐在利亚对面。朋友的家人特别客气地用公筷往塔塔碗里夹菜,说要让外国朋友尝尝她擅长的东西,但塔塔的表情其实有些勉强,因为她在被夹到碗里的东西里,看到了大肠。
红烧大肠的色泽很诱人,但塔塔吃不了动物内脏,这个阿亨其实不知道,准确来说,那时,除了利亚和塔塔的家人以及她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利亚趁着一个没有人注意的工夫,用自己的筷子把塔塔碗里的大肠夹起来吃掉了。
麻烦消失了的塔塔表情立刻放松了下来,她转头对利亚笑了笑。
是一个很自然的动作,自然到好像利亚上辈子也是这么照顾塔塔的,而塔塔已经习惯了很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