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房内只剩两人,寒影却而说道,“公子,是何论断?”
“你说吧,我该帮你,还是帮炎天?”黑岩指尖盘抚着一颗黑子,忽而在那残局之上落定,浅淡一叹,“樵客返归路,斧柯烂从风。”
“属下,岂敢让公子有失偏颇?”寒影亦汗颜,假装不明。
“偏颇?你不就是,想自保,话都是捡对自己有利的说,无风不起浪,细枝末节处你会不清楚?怎么样?让我帮你,一句话就可!”
黑岩负手迈前,虽不着调,却将她的心思洞察的一清二楚,而她还就勉为其难,便撇手道,“走,在下这就陪你闯一回炎天院!”
寒影亦知此人琢磨不定,想不通他如此举动,竟然主动替她解决麻烦,或许是自己先入为主,将他当成敌人,或许他没那么坏。
“还不走吗?”黑岩即刻而走,身后寒影迟迟未动,他转而提醒,她只愣的兜转跟进,他亦嘴角一勾,烟波流转。
两人到了炎天院中,侍从见是此两人,便恭敬引入内厅。厅内,两人亦站着等了片刻,只见炎天脸色煞白,目光无神,显是元气大伤。
他告手道,“黑岩公子。”
“嗯,伤势如何?”黑岩问道。
“今已无碍,多亏公子拿来的解药,余毒已清。”
“甚好。”黑岩左右一瞧,目光定在旁边寒影身上,手指往后一搁即指向她,“她这会过来向你道歉。这件事也不是她能预估。你们双方都有错,不若大事化小,双方都不必追究过错。阁主又最是厌弃阁中成员相互暗害,如此各退一步,你们可否答应?”
“属下认同。”寒影即刻回答。
“属下亦认同。”炎天虽心有不甘,却不好发作,眼见寒影跟着黑岩前来,想必寒影早就暗自周旋了一切,黑岩这般说辞自不好死磕,一切留待以后,便低声认同。
回去的路上,寒影默不作声,随其身后,前边犹是岔路,只低声道,“方才多谢公子相助,属下当是有惊无险。”
“好啊,那你想怎么谢我?”黑岩驻足转身,含笑烟笼。
寒影不好推诿,此回他既然爽朗相助,自个只好爽快应道,“前日我才闻有一好酒佳肴的去处,明日酉时日入,不若就请公子移步秋水湖彩云居。”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晩夕,桓冲闻得推门之声,即见来人,却是脸色一惊,“怎么是你?”
来人轻微一笑,负手说道,“阁下,如是我闻,当真丰姿挺拔,气宇不凡。”
桓冲悱腹暗疑,表面不动声色,却而狐疑道,“姑娘,又是何人?”
寒影道,“我是她主事,她今日恐怕不能前来。”
“哦,原来是寒影姑娘,百闻不如一见。姑娘既然来了,那不若坐下与桓某品茗一杯吗?”他亦恭谦有度,始终含着薄笑,更示意寒影落座。
寒影罢手莞尔,“看来她对你说起过我啊。我在旁边水月包厢宴请客人,只是顺带过来问候一声。”
“她怎么了。”桓冲神情一泠。
寒影叹声,“她没事,只是脚崴了,她很信任你,但我怕她被美色所迷,顺道过来瞅一眼,阁下不必多虑。”
“姑娘何出此言,不过是因缘际会,那天她被人追杀,身陷囹圄,在下赶巧领兵路过,她倒于我马下,只是顺带出手了。”桓冲坦言,神色磊落,摆衣坐下。
“我也不懂那些痴心誓言,你与她究竟怎么样,我可真管不了,财色为空,道法亦空,索性只是让你最后惜她一命,这也是我答应她那苦命大哥的嘱托,否则我定不会多留阁下一夕。”
寒影笑道,但见他神色不变,泰然自若,此刻身后有侍女进门,端着茶水,寒影便告拳离开。
桓冲亦端坐一笑,勾起茶壶有意无意的出声,“水月包厢都是何人?”
那侍女跪地仔细摆着茶具,轻声回道,“是方才的寒姑娘啊,这姑娘到是大手笔,竟然请来了浣花坊的双花红莲与绿水。公子也要移步前去吗?”
话说这边厢,寒影负手入内只闻香花阵阵,两名倌人抱琴转身,声调尖柔,举手投足更是做足了戏,两人施然欠腰,袅娜如柳,带着戏腔唱声,“似水流年,如花美眷,寒…姑娘,见外!”
“两位身姿曼妙若蝶翩翩,曲艺惊人我见犹怜,等会好生伺候客人。”寒影亦掏出一锭银子压入其中一人手里。
“你们酒量如何?”
“尧舜千钟。”
“好,等会可要好好表现,使劲劝,把那客人灌醉了,必有重赏。”
两人抚琴弹唱,咿咿呀呀,寒影座等了半晌,时而以筷敲盏,时而附以节拍。
良久总算瞥见淡青身影以扇挑帘,正是那黑岩,寒影立时起身,撇手笑道,“公子,真是好生让人等呢。”说完更是对那两倌人使了个眼色。
那两位倌人连忙抛甩水袖转了半圈向那黑岩簇来,黑岩眼见这架势,撂扇道,“你这是什么笔法?”
“贵客临门,我怕招呼不周,便特地请来了青州浣花坊红莲绿水两位名伶花姬来此助兴。”说罢,那两人俱是会意,一个推他入座,一个上前斟酒。
寒影亦拍手,外头好酒好菜俱是轮番端来。
片刻,一桌颇为丰盛的筵席摆满,寒影亦坐他们对面,推杯道,“来来来,我先敬公子一杯,多谢公子昨日相助。”
黑岩手下的酒杯早就被斟满,他拿起一杯笑道,“寒影妹妹,真是花样百出,令人琢磨不透。”
“公子过奖,咦,你们两位谁是谁啊?”寒影笑颜逐开,只见右一人撂手掩唇娇嗔,“小女子,红莲。”
“小生,绿水。”左边一人斜眼乜笑。
“诶呀,绿水倌人真是比女子还多一份娇媚。”寒影一口酒水差点喷出,却故作恭维。
又见黑岩表情冷冷,只使劲给那两递眼色,一边假意轻咳道,“我不知公子平生喜好,便请上一对卧龙凤雏,弄柳拈花才够销魂。你俩好生伺候,切不要怠慢人家公子。”
“寒影妹妹,自己怎么不揽上一对,日月同辉。”黑岩冷哼一声,左右俱是妖娆的两人,不时腻着他喂酒,眉间亦显薄愠之色。
“这,实不相瞒,囊中羞涩。只要公子耍的快乐,我这筵席就没白请。”
寒影一本镇定,全然用心良苦一般。这边嬉笑莺啼,外头洞窗间隙一双凛冽之目瞥着盯了一会。
她亦觉察门外那身影,暗自一笑,桓冲这个督军武将只怕来头也不简单。
然她一瞬遐思又怎么逃过黑岩目光,酒过三巡,七八酒壶倒竖,那两人具是醉颜陀红,迷离犯困倒在桌上,而黑岩却镇定自若,目光格外冷邃,寒气幽深,只令人觉得此人足够难缠。
黑岩倒勾起一只酒壶,冲她问道,“寒影妹妹,你看酒都没了,我们还要继续喝吗?”
“当然继续,说好的一醉方休。”寒影咧嘴笑道,继而拍手喊人上酒。心下不觉暗忖,“水荧,今晚我给够你时间,一定要好好探查黑岩居所一番。”
哪知黑岩却摇扇起身,挨过趴在桌上的绿水,立于寒影身侧,目光定在她面前的酒壶,她一急欲拿开,却被他一瞬抢起,笑眼一眯,“寒影妹妹的酒,是不是格外醇烈,怎么没见你喝下多少。”
他亦凑在鼻尖一嗅,笑意更深,“哟,原来是假酒啊,难怪这么难喝。”
寒影这壶自是兑了些水,被其察觉自然是和颜笑道,“我一向不胜酒力,怕扫公子雅兴,就只好换壶淡点的酒而已。”
“寒影妹妹,今日我只看到你满满的算计,岂有一点诚心实意,不若到此为止,再下告辞。”黑岩欲拂袖而去,但寒影自然不能让其当下就走,起码拖得一时是一时。
她立时起身阻拦,但见新酒上来,拍案道,“好,我就喝这壶新酒,公子可不能说我没有诚意了。”
黑岩不动声色,负手看着她拿起酒壶,她亦往自个杯中斟了一杯,饶是豪气云天一口喝下,空杯倒置。
岂知黑岩莞尔冷笑,“一杯怎够,起码自罚三杯。”
“好,三杯就三杯。”寒影亦是豪气应允,纵又饮下两杯,挑眉说道,“黑岩公子,可满意?”
“不错,不过在下今日还有事情,就先告辞。”说完他亦抱拳离去。
寒影忖度片刻,亦是结账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