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口味没变呢,”梁穆笑着说,“严苓说你在这里,我还不信。”
莫爱看他一眼,笑笑说:“原来是苓苓告诉你的,你这些年怎么样?”
梁穆耸耸肩,看向马路对面,那里是环球的大门,“就那样吧,你见过程景行了?”
莫爱笑容没了,也不出声了。
那晚,他送她到叶沁沁家后,她就没再见过他,车倒是天天见。
梁穆转头观察她的神情,贱兮兮地说:“你们两……有事?”
莫爱打开果汁,喝了一口,岔开话题说:“你来这里,就为了问我这个?”
她觉得梁穆不会那么无聊。
梁穆指指对面的环球大楼,说:“来你公司接个人。”
“谁呀。”
“周可心,你认识吧。”
梁穆冲莫爱眨眨眼,意味深长地笑。
莫爱偏头看看他,恍然,原来周可心傍上的倒霉二代就是他呀。
“认识,”莫爱挑眉说,“她是你女朋友?”
梁穆笑而不语,没承认,也没否认。
环球大楼里走出一道靓丽的身影。
周可心大衣里穿的是黑色小短裙,连走带跑地过马路。
梁穆向她招手,没有半分要迎上去的样子。
莫爱看出他的笑是皮笑肉不笑,她又抿了口果汁,看他要演哪出戏。
“亲爱的,你怎么在这里买东西。”
周可心进了便利店,憋着细细的嗓音来这么一句,好似这店里的东西都配不上梁穆的钱包。
梁穆对她笑笑,没有搭她的话,转头把手机递给莫爱,说:“留个电话吧。”
周可心锋利的眼神向莫爱杀去。
莫爱看看周可心,又看看梁穆,迟疑着,不太想给。
梁穆激她:“怎么,怕我告诉程景行呀。”
哈,她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程景行不可能拉下脸,跟旁人要她的电话,这不是他会做的事。
她接过梁穆的手机,输入号码。
周可心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梁穆存好电话,说:“他上个月回西班牙了。”
莫爱沉默,很清楚他话里的“他”是谁。
见她没反应,梁穆又补一句:“怕你想知道,所以告诉你,你如果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可以问我哦~”
他指指自己,好像跟想要她问的样子。
他当自己是AI吗?
莫爱完全不想输入指令,默默啃了口饭团。
梁穆后面那句“他这个月又回来了”生生憋着没说出来,心想他在这儿当什么红娘,正经事都没办完,这才想起周可心还在旁边。
于是,他跟莫爱挑了个眉,当道别,然后带着周可心走出便利店,上了门口的迈巴赫。
莫爱无语地喝完果汁,收拾收拾,去城东弄堂的咖啡店打工。
今天运气好,咖啡店生意不好,老板余煜早早打烊了。
莫爱解下围裙,拿了客人没吃完的面包去后面的弄堂里喂猫。
弄堂里有栋荒废多年的房子,叫问夏小院,是栋三层小楼,全木质结构。
常年无人居住,构件都蒙上一层厚灰,廊柱上缠着藤蔓植物,远远看去,这栋房子像是这条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一块沉默的黑影。
周围邻居说这院子的主人暴殄天物,中心区的小院子,寸土寸金,卖也不卖,租也不租,给流浪猫当家了。
莫爱想起,读大二时,她和程景行来弄堂逛小店,走到这里,突然看见院子主人开门出来,双开木门一开合,她窥见那小楼,全木质的门窗, 青砖黛瓦,高屋大梁。
她对他说:“你看,它像不像缩小版的景园,跟东院的一样。”
程景行那时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哪里像了,这有三层,东院是平层,你是想家了吧。”
她隐隐听出他话里的深意,红了脸,“我想谁家啊,那是你家。”
“哦,”程景行捻着她的手指说,“你想跟我回家了。”
“你……”
他总能叫她无言以对。
她要甩开他的手,他不放,那指尖似有烫人的温度,令她到现在都不忘。
那时住在这座小院里的人家也不知何时搬走了,现在只有几只野猫在石阶上轻巧地走动,一点不怕人。
莫爱常喂一只橘猫,毛色浅淡,斑纹不是橘色,而是淡黄色,像米粒稀稠的小米粥。身量很小,蜷成一团抱起来,莫爱半个臂弯就能装下。
它身上有些伤,常年跟院里的梨花猫抢食,总是打不过,一直饿肚子。
莫爱走到弄堂里,看到小院的双开木门打开了,里面灯火通明,有人在里面给木廊刷清漆。
她听在屋外看热闹的阿姨说,这院子终于开始重新装修了。
“院里的猫您看见了吗?”莫爱问。
阿姨指了指院子旁的青砖墙角,道:“那里有个临时的猫窝,这家的人给搭的,问有没有人领回家养,猫都在哪里了。”
莫爱道了谢,去墙角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用装修木板搭起得猫窝。
其他猫不知是跑了,还是被人抱走了,现在窝里只剩那只瘦小的橘猫。
有人给它放了猫粮,还有一碗水,她正在添水,头上有一道新的抓痕,左边眼睛有些睁不开,淡黄的毛上全是污泥,看来是又被打了。
莫爱见有猫粮就没给它喂面包,从包里拿出一根猫条,喂到它嘴边,平时它只要闻到肉味就会扑过来。
但现在,它只闻了闻,不太吃,头无力地搭在一边,呆呆地看着她。
净透的眼睛变成红色,又黯淡下去,像是在用眼神跟她告别。
它可能已经知道,它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莫爱心被揪痛,要不是真的养不起,她早把它带回去了。
她将它从窝里抱出来,放在自己膝头,绕开它的伤口,抚摸它的头,说:“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猫把爪子搭在她手背上,温顺地闭上了眼。
——
小院二楼的木桌上堆满图纸,没被镇纸压住的地方都卷起边来。
程景行推开长尺,揉了揉眉心。
他画得有些累了,起身去窗边透口气。
夜幕漆黑,院墙外的路灯亮着,他点了支烟,深吸一口,想起楼下的猫,好像还剩了一只,他来时给它放了粮,看它状态好像不太好。
如果今天没人抱走的话,他打算把它送去宠物医院寄养。
将露台的窗户再推开一点,冷风直往里灌。
他探身向楼下看,目光搜寻这猫窝的位置,倏地看到一个小巧的身影跪坐在路灯下,怀里抱着那只橘猫。
灯光照亮她小半张脸,柔和的笑容,像冬夜里的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