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梁穆去问夏小院,把莫爱的话告诉了程景行。
当时,程景行正在院子里给一棵刚移栽过来的树填土,听到这话,手里的银白铁锹停了一下,又继续铲下去。
他平声说:“你来就为了说这个?”
梁穆道:“来看看院子,你下个月完工,要不要让大家来聚聚,沐沐听说你回来了,一直想来看看你。”
程景行想起来,的确是收到过梁沐沐的信息,约他去看画展,他推说有事,没有去。
程景行把铁锹放下,说,“我约梁姨吧,就你们家里人。”
梁穆明亮的笑容,瞬间消失,“找几个朋友聚聚嘛,叫我妈来干嘛。”
程景行用白布擦擦手上的泥土,坐到茶台边,说:“我回国,总是要跟她说一声的。”
程梁两家虽不是亲戚,但走得很近,生意上也有很多往来。
梁穆没法反驳,叹了声气,抿唇问他:“你跟沐沐……真的没可能吗?”
程景行不回答,给梁穆倒了杯茶。
上次慈善基金的酒会上,梁沐沐明显对程景行表现出想亲近的意思,这几天,梁茗贻找机会跟程清林夫妇提了两个孩子的事,商量着让他们先订婚。
程清林表示全看两个孩子的意愿。
梁沐沐自然是愿意的,程景行却一直没表态。
梁穆从小跟程景行混在一起,猜得出他什么想法。
莫爱离开五年了,程景行看上去没事,重新申请英国的大学,又读研,还在欧洲带了两个项目,把自己忙个半死。
他从不提莫爱,连梁穆偶尔借着酒胆主动问他,他是不是还没放弃找她,他依然沉着脸,不说,唇线绷得死紧。
要是这时候梁穆再不识趣,还问的话,他就会摔门走人。
但梁穆也不是傻的,这些年,程景行不再过生日,不再回景园。
他们这圈朋友里,追他的女孩挺多。
梁穆每次去英国找他玩,都能在街上“偶遇”几个。
不管对哪家的女儿,哪家的妹妹,程景行都是礼貌又疏离的样子。
朋友间的交谈点到即止,只要对方表现出“想去他那里坐坐”的意思,他都推说不方便。
身边走得近的朋友只有梁穆和严苓,梁穆自然不必说,从小的情谊,他最了解他。
至于严苓,两人见面就吵架,从高中掐到了现在,尤其是在莫爱离开之后,吵得更多。
他们关系看着糟糕,但严苓想做的事,程景行都有帮忙,属于吵不离的那类朋友。
梁穆一开始还会劝架,但后来一想,他们可能是把对莫爱离开的苦闷,借着跟对方吵架的方式,发泄出来。
程景行失去恋人,严苓失去最好的朋友。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有相同的心情。
梁穆喝了口茶,把思绪拉回来,换了个问题问程景行。
“你真是为了莫爱回来的吗?”
程景行手里的杯子停滞一下。
他抬头,看看庭院里的景物,不答反问:“你觉得,这里像景园吗?”
目之所及,木石相依,一室宁静。
青瓦鳞次栉比,如灰黑的龙鳞,檐下木梁上挂了一盏檐铃,迎风作响。
古人称这种铃铛为“护花铃”,铃音惊走飞鸟,保护廊内花草。
庭院石子路的蜿蜒处辟出一个圆形池塘,几尾白红相间的锦鲤在水中游动,水面漂浮着两片王莲的莲叶,如平底的绿色碗底,这个季节没有花,要等到来年夏季,才能看到出水的白色王莲。
刚栽下的树木,枝干挺立,树皮坚硬而皲裂,暗褐色枝条失去叶片的覆盖,突兀地伸展着。
这是程景行第一次做传统古建民居的修复。
院内的一草一木都是他亲手种下。
梁穆突然明白,他的问题有多么可笑。
为了她能回来,他新造了一座景园。
——
宠物医院给莫爱打去电话,通知她,可以把猫领回家了。
橘猫在宠物医院住了快一个月,身上毛病不少。
耳螨,蜱虫,抓伤,胸口还有个小小的骨折,治疗费一下子就掏空了莫爱的钱包。
莫爱把它抱回家,拍了几张照片发在朋友圈,配文写:终于可以回家了。
严苓看到图片就不淡定了,当晚全副武装,把自己裹得跟特务一样跑来莫爱家里撸猫。
猫有点脾气,一直对着严苓哈气,不让她摸肉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