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行听懂了,咽下一口饭,“我……我也没……”
他突然想到前几天他在床上给她演示空手夺白刃,玩色狼扮演游戏,没少压着她。
那会儿,她应该已经怀着孩子了。
此时想到他那般肆无忌惮地逗弄,心里一阵后怕,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
周月铃拧起眉头,“你什么表情,你干什么了?”
程景行舔舔唇,说:“在床上和她练短打,算不算乱动?”
周月铃表情瞬间扭曲得不行,她左右找找,抄起身后的靠背软枕,重重向他脑袋砸去,“明知道在备孕,你……还带她短打,我看你欠打!”
“妈,妈,我吃饭呢!”
程景行抱着碗,努力扒下几口饭,放下筷子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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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爱的妊娠反应持续了一个月。
虽然她已经很努力地在吃任何她咽得下去的东西,但体重还是整整掉了五斤。
周月铃每天都来问夏陪莫爱,中午也派车把她从公司接回来吃,添置的孕期营养品和护肤品更是数不胜数。
她这般照料,莫爱还是日渐消瘦,她很自责。
莫爱安慰说:“妈,孕早期体重会掉是很正常的,孩子现在才一个小豆子大小,吸收我本身身体的养分就够了,没关系的。”
周月铃手背擦了一下泪,握住她的手说:“我不是担心孩子,我是担心你,饿得难受,又吃不下东西,我也没办法替你受……我这心里……”
莫爱抱抱她说:“妈,我胃口恢复了,就吃回来了。”
事实并没有那么乐观,没有妊娠反应了,莫爱的胃口大变。
以前爱吃的,都觉得腥,现在爱吃什么,还要一点一点摸索。
程景行前所未有地痛恨自己不会做饭,莫爱吃什么都摇头的时候,他特别无助。
他们在南苑过完年,回到问夏的那天晚上,莫爱只勉强吃了一个荷花酥,再吃什么都像是嚼蜡。
但荷花酥糖分高,不敢多吃,莫爱怕过几个月糖耐过不了,到时候妊娠糖尿病,对孩子孕妇都不好。
晚上,莫爱睡得早,半夜起来,发觉程景行不在床上,下楼来找,竟然发现他在厨房。
明黄柔光里,男人宽阔肩膀斜成一道平缓的坡,颈后凸起的脊柱骨节清晰分明,柔软的黑色棉质上衣贴在他收紧的腰线上,长裤裤腰卡在胯骨上,露出一节内裤的黑色宽边。
莫爱抱胸看了这背影好久,这辈子竟然还能看到程景行为她洗手作羹汤。
“你怎么醒了?”程景行转头,终于发现了她。
她走过去抱住他后背,“景少爷,你煮什么呀?”
流理台上八个碗,灶台上两个锅,餐桌上架着ipod,屏幕显示煮粥的步骤。
程景行抿着唇,拿勺在锅里的搅了一下,“就白粥,你晚上吃得少,我想煮点米汤,你明早起来可以喝。”
莫爱看看锅里已经快熬干的白色糊状物,“你盛一碗吧,我想吃。”
“啊,”程景行有些手足无措,“好、好。”
他拿盛出一碗,放在餐桌上,帮她吹凉。
“会不会太淡,我看冰箱里有没有配菜。”程景行拉开冰箱。
大大小小的食盒旁有一袋牛皮纸包着的东西,他灵机一动,把纸包拿出来。
“宝,你要不要试试这个?”
程景行把纸包递给莫爱。
莫爱拆开,红色的粉末,稍稍扬起一些,辛辣的味道让人睁不开眼。
原来是许天来让迦风从柏崖寄来的辣椒面。
莫爱孕前就能吃一些辣的,发现怀孕后,她吃不下东西,肠胃脆弱,周月铃不敢给她准备重口的食物,所以一直没试过辣味的东西。
莫爱用勺子,把辣椒面撒到粥里,拌匀,尝了尝,突然感觉味蕾被打开了。
“怎么样?”程景行紧张地看着她。
她笑了笑,倒了更多辣椒面到粥里,搅合一下,竟吃下了一大碗。
程景行看呆了,忙给她倒水,“宝,不辣吗?”
她以前可没那么能吃辣。
莫爱拿过水杯,灌一大口,说:“好爽,景行,她可能真是个女儿。”
酸儿辣女,虽然是没有科学根据的,但前人的经验可能真有些道理吧。
那锅煮得粥不像粥,饭不像饭的食物,被莫爱吃晚了。
程景行长吁一口气,人生第一次下厨,得到了最爱的两个人如此大的肯定,他都要哭了。
他跪坐在地上,抱住莫爱微微隆起的小腹,努力听里面的动静。
莫爱摸他稍长的碎发,手掌伸到他凹陷的肩窝,轻轻抚摸,“她很开心,你听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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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爱身子娇小,身上一点没胖,就长了肚子。
怀孕八个月时,特别显怀。
关晓柠见她月份大了,身子重,特别照顾她,让她只需要选题会来社里开会,其他时候都远程交稿。
这种照顾对于普通员工来说很超过的了,莫爱清楚她这么做的原因跟梁氏有莫大关系。
消息在社里传开,有了不少闲话。
张果这么爱八卦的人,很早就听到了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话。
他借一次开会的时候,当着全社的人面说:“你们说我偏私也好,护短也好,这话我必须要跟你们说明白了。你们谁能像莫爱一样,干工作的时候,整宿整宿写稿子,策划活动,别人部门工作能帮的也从不推脱。能写专栏,能采访,能带团队,稿子交上来一个错别字没有,怀着孕也去考中级职称。能做到这样的,带薪产假我给你多给你放两个月!男的我也照放!”
心虚的人噤若寒蝉,张果眼睛盯着几个,大声道:“有些人,有脑子编段子嚼舌根,背后说怀孕同事的是非,就没脑子写篇像样的稿子出来,你们脑子都卖给AI了是吧,真特么废物!”
虽然没点名,但全社都知道是哪些人了。
张果笔一摔,愤然离席。
从此杂志社,说莫爱闲话的声音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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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里不用天天去,莫爱和程景行商量,搬去南苑待产。
一来省得周月铃每天都来回跑,二来梁茗贻也不用费心找借口来问夏,却经常闯空门。
而且孩子出生后,得有人帮着照顾,问夏只有一间房,不方便多一个人来住。
打包离开的那天,庭院里的迎春花开了,白白小花点缀在绿色草地上,石子路边的青苔像绿色的绒毛,石阶上树荫斑驳,清风回荡,铃音阵阵。
莫爱抱着猫,在庭院转了好几圈。
池塘里的王莲不好养活,今年不知道能不能开出成双的两朵,槐树还有两个月开花,正是孩子预产期的时候。
檐下的护花铃,前几天被大风吹落,打掉了铃锤,程景行找人修补好,重新挂了上去。
她背靠着槐树,突然想哭。
这里是一个为她而造的茧,她在这里舔舐过此生最痛的伤口, 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个物件景色都曾给过她温暖,保护着她,治愈着她。
渐渐,她也成了与这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程景行见她久没出来,走回庭院找她。
在树下,他找到怀里抱着猫,哭得稀里哗啦的她。
眼泪滴到她手背,又被猫舔走。
他跑过去,捧住她的脸,擦掉她的泪,“宝,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想回来,任何时候,我都陪你回来。”
“景行,”她攀住他的胳膊,“我就是舍不得……好舍不得。”
问夏不止是一座房子,还是他们最美好自在的两人世界。
程景行把她和猫一起抱入怀中。
他们之间还隔了个小家伙,拥抱不能太紧密,但温暖不减。
春意阑珊处,夏日已来时,盼所有离别,都有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