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是请大夫医治,为何前日来给元儿诊病的大夫说他脑内瘀血因拖延病情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不是故意是什么!
他分明……
电光火石间,程氏似乎捕捉到某条一闪而过的丝线,肩膀猛然一震,脸霎那间发白。
她明白了!
程氏醍醐灌顶,顿时了悟。呆愕睖睁指着眼前的男人,一口极浓的闷气堵得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元儿死,他是想让自己亲眼目睹苦心经营多年的棋盘在元儿成为废人的一刻彻底崩盘,然后每日忍受元儿神智不清时的折磨和痛苦!
“你,你这畜生……”手段好狠!
仿佛看出她领会他的意图,他淡冷的容貌浅扬唇角,露出一抹温和的弧度,落入程氏眼里却是满满的讥讽和鄙睨。
“母亲,你不相信我,我也无法。我待二弟如何,大家有目共睹,我无需多言作解释。”
顾昭不疾不徐,每一个字犹如藏着锋利的刀刃扎入程氏的心脏。
她不是一直想让顾元坐上世子之位么?一枚对镇北侯无用的废棋,她还能倚仗谁?
顾昭浅笑半晌,黑得发亮的眼眸深处阴冷的戾气转瞬即逝。能明白最好,别着急,这还只是开胃菜。
“娘,我好疼疼!”
程氏面色白如纸,唇瓣蠕动半天,始终未能吐露一句完整的话语,直到顾元啼啼哭哭抽咽叫喊疼,她才从兀自的仇恨深渊拔离出来。
“元儿乖,娘这就带你找大夫。”
顾元如今心智与三岁孩童无异,程氏只能轻声哄道稳定他的情绪。
一帮人慢慢离开清云院,空间顿时宽敞了许多。
沈绵绵弯身检查菜地,不知为何这块洒了菜种好几天的地都还没发芽,等系统出来问问它才行。
顾昭知晓程氏为人,她绝不会善罢甘休,和绵绵叮嘱一两句,方才离府处理公务。
看着顾元旧伤再添新伤,程氏愤恨的怒火几乎冲破胸膛,她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你这几天那么晚才回,到哪儿去了?”
室内未掌灯,四周漆黑看不真切,忽然一道毫无感情的声音在身侧幽幽传来,差点没将顾容吓得魂飞魄散。
他前去燃烛,唰啦一下整间屋子照得亮堂起来。
发现程氏面色不虞坐在侧边的茶案,眼睛一眨不眨望向他,凉浸浸地看得顾容心底有些慌张。
顿了顿,顾容正色问:“那么晚还不睡,有什么事?”
“什么事?”她冷笑,犹如切冰冒着丝丝寒意,“元儿如今变得疯疯癫癫的,你我能安然睡着?”
顾容回想昨天见顾元的样子,不仅连他是谁都不晓得,甚至还像只发疯的野狗在他手臂狠狠咬一口。
顾容摁着那伤处,感到隐隐发疼,现下一想起他就脑壳大,太阳穴胀得难受。
“元儿现在怎么样了?”
他敷衍的态度令程氏再次冷笑,倏然站起身,大步几下走到他的面前,橘黄暖色的光线罩在她的侧脸,莫名有种阴森可怕的感觉。
“顾容,你居然好意思问得出口?元儿如今变成这样,全拜你那好儿子顾昭所赐!”
程氏面目狰狞,“你身为元儿的父亲,难道不应该惩戒他?”
“夫人,我问过太子了。元儿当日离得他们远,中了土匪的招才摔下来的。”顾容无可奈何,“难道太子会欺骗我不成?”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串通一起欺骗我们!”程氏双眼猩红,状态似乎癫狂,“为什么别人不摔,偏偏是元儿?还是在顾昭这畜生现身救太子的时候出事?”
“你冷静点!”
顾容不悦皱眉,“太子乃储君,岂是你能恶意揣测?万一被外头听了去,你十个脑袋都不够掉!”
“顾容,你现在是几个意思?在外头有外人我给你几分面子,如今蹬鼻子上脸,学会骂我了?”
“我何时骂你了?简直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程氏指着自己,气极反笑,“顾容啊顾容,当年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话的。现在官儿做大了,连态度也变了。”
“你别忘了,就凭你下三滥的诡计,若非没有我们程家,哪有你今日的镇北侯。”
仿佛揭穿内心深处的阴暗,镇北侯登时勃然大怒,“程氏,你闹够没有!”
“没有!”
程氏咬牙一字一顿,“直至今日,我仍记得清清楚楚,那块附有剧毒的桂花糕,是你亲手喂给你曾爱过的女人!”
“一个只会踩着原配妻子尸体上位的无用男人,难道我不能骂了?”
“你!”
顾容怒目圆瞪,垂在衣袖两侧的手成拳头状,根根分明的青筋暴起。对上程氏不依不饶的面孔,他如同打霜的茄子,气一下子瘪了。
“夫人,过去的事既往不咎,以前的事情别提了。我们夫妻和和气气共枕多年,别为不相干的人动怒。”
顾容放低姿态,思索几下说道:“顾昭这逆子目无尊长,明日我罚他跪祠堂罚抄经书。”
“就这些?”
“外加十鞭,这你满意了吗?”
顾容略微迟疑,视线触及到她冰冷的眼神,连忙添多一句。
“不行,至少五十鞭。”
“五十鞭?不成,最近他在太子底下办事,一顿抽下来他怎么起身?”
顾容旋即反驳,先前他将顾元当成世子培养接任,怎料他不争气,整日花天酒地罢了,好不容易为他争取一次立功的机会,结果他回来时摔伤了脑袋。
无奈之下顾容只能倚靠顾昭,正因为他在太子那里得到重用,他才对顾昭近些日子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程氏心中怨气难消,到底顾及他在外的名声,稍微松口:“四十鞭,一次不能少。反正他年幼时陷害元儿撞破头,承受过二十鞭了,如今他是成年男子,多一倍不过份吧?”
顾容自知不能再与她讨价还价,否则之后更加变本加厉,“当然不过份。不给这逆子一次教训,侯府威严何在。”
顾容难得讨好,按住她的肩膀往里间推,“夫人,这几天照顾元儿幸苦了,早点儿上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