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Z大王牌专业新闻系毕业,辅修金融,摄影拿过奖,写得一手好报道,也精通财会知识,这一切都得益于平时的不松懈,连周末寒暑假也没怎么休息过,全是在外实习,年纪轻轻,攒下一大票优秀履历,还跟过不少大项目。
所以,才会被闻母一眼看中。
然而如果要问,这些事是不是她真心要做。
答案很难讲。
尤其此刻,看着在浪尖上起起伏伏、欢笑尖叫的人们,弥月忽然觉得自己和他们不是在同一个世界。
“叔叔,你能教我这个怎么玩吗?”正出神,忽然听见一个稚嫩童声,转头看去,是个十来岁的小男生,头发剪得短短的,把一个黑色手柄递到谢不琢面前。
他脚边,还放了个摊开的盒子,包装纸、说明书都散在一边。
里头是架黑色无人机。
弥月对无人机的印象还停留在同事那台上,白色的,四四方方,像一顶四角朝天的伞,这一架科技感更重,骨架轻盈,造型酷炫,像只黑色蜘蛛。
“我看不懂这上面的字。”小男生双手拿着手柄,稚嫩地仰起头。
谢不琢摘下耳机,随手揣在外衣兜里,接过手柄,垂眼摁了下手机屏,顺口问:“小孩,你爸妈呢?”
“慢得像乌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才不等他们呢!”小男生已经很自来熟地在他身边坐下,小脑袋凑过来,半抱怨半骄傲地嘀咕。
这是美国Samule公司去年推出的一款无人机,手柄上印的全英文,要连续短促地摁三下开关才会开机,意为“S”的摩斯电码。
谢不琢手指轻动,抠出摇杆,熟练旋进凹槽中。
就在这时,小男生的父母也过来了,见状,哭笑不得地解释:“这是他叔叔从美国给他带的礼物,我们都不会用,说明书也看不懂,就说让他自己去问。没想到他还一点不怕生,真的找人问了!”
谢不琢笑了下,应得随意:“没事。”
“那个……要看说明书吗,在箱子里。”
“不用。”谢不琢已经将手柄设置好,又捡起无人机,走到空旷处,摁了下起飞键。
无人机稳妥起飞,悬停在空中,他侧开手,方便展示,又和小男孩简单说了下用法,示范了几个操作。
贴地飞行、背飞拉镜、兴趣点环绕,黑色机器在他手机里仿佛一只听话的玩具。
“哇——”小男孩眼中的崇拜感溢于言表。
连那对年轻父母也难掩讶异,他们虽然对这东西一窍不通,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小区里那几个飞无人机的哪有这来去自如的本事,和他一比,简直是游乐园旋转飞机和国庆阅兵空军飞机表演的区别。
讲演完毕,谢不琢原本想将无人机还给小男生,没料对方看不够似的,缠着他要再来一遍。
“叔叔,你好牛!”
“是吗,和奥特曼比谁更牛?”谢不琢没动,视线瞥下去,像是打算考察他一下,慢悠悠问。
小男生深深考虑了很久:“嗯……叔叔!”
太蹩脚的捧场,然而谢不琢仿佛很受用,笑着拿过手柄,真的又给他飞了一遍。
没有阳伞遮挡的地方,烈阳如瀑,沙子热,空气热,连风也是热的,小男生父母忍不住躲进了这边的伞下,谢不琢却陪他站在露天处,手指灵活地操纵飞机。
太阳很大,弥月微微眯眼。
他应该也很讨厌晒太阳,过来的一路,都捡阴凉处走。
正这样想着,下一秒,谢不琢忽然转头,弥月来不及收回视线,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就这样被抓了个正着。
那一刻,第六感告诉她,他知道她看了他很久。
果然,谢不琢挑了下眉,抛出了个略带疑问的眼神。
弥月下意识偏开视线,又反应过来,好像欲盖弥彰。于是等人走过来,又主动以平常口吻道:“你好像很了解无人机。”
也算是变相撇清:我不是在看你,是在看无人机。
“嗯,职业相关。”谢不琢应得懒散。
他倒不是摆谱,而是热的,天热人的心情本来就容易烦躁,刚才飞无人机时,偶尔瞥她,她都在低头看手机。
更烦躁。
不过谢不琢面上没怎么体现,只是丢开外套的动作稍重了点,而后坐下。
“无人机工程师吗?”
“差不多。”
弥月心里想,话题进行到这里,差不多了。没有过分避嫌,也没有太热络。于是,点点头,“哦”一声,没有再继续。
小男生和父母收拾着东西走了,临走时,谢不琢还在说明书上画了个简单示意图,用中文写下操作步骤。
他模样看着过分年轻,说不上什么气质,反正绝对算不上成熟,有点像不务正业逢年过节还会专欺负小孩的类型,却意外的挺有耐心。
刚才,弥月就是在想,这人还蛮反差的,各种意义上,才会多看了他一会儿。
“我去一下洗手间。”海滩上太热,光是坐在伞下,就哗哗流汗,她站起身来,打算去洗把脸。
反正坐着也无聊。
没想到,刚走出两步,身后就响起一声懒散的“喂”。
她停下脚步。
“身份证掉了。”谢不琢弯腰,捡起地上的卡片,递给她。
这张身份证弥月一直放在牛仔裤口袋里,大概是刚才那一下站起来的时候掉了,她接过,说了声“谢谢”。
“这次算我及时。”他松手,随意搭在膝上。
言外之意,否则她又要回头找了。
既然提到这一茬,弥月也就说:“房卡我已经找到了,谢谢你。”
谢不琢“嗯”了声,尾音略上扬,漫不经心的:“在哪儿?”
“民宿附近,被别的小孩捡走了,昨天晚上就找到了,本来想早点和你说的,但没有你联系方式。”
弥月自觉这话没什么问题,没成想,却好像触碰到了某个关键词。谢不琢坐直了点,略抬了抬下颌,就这样将她看着,微微扬眉:“我倒是有你的,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