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温枪摩擦过耳朵,不轻不重地往里一塞,弥月不太适应地轻轻皱了下眉,而后只听“滴”一声。
谢不琢瞥了眼,“37度2,退了。”
“嗯,我也感觉好多了。”弥月笑了笑,“昨天谢谢你。”随即她想起什么,又有点卡顿,“我昨天,没说什么胡话吧?”
胡话?
谢不琢想起她叫的那个名字,一大清早颇为平静的心情又遭到了破坏。
“什么胡话?”他挑了下嘴角问。
“没有就好。我做了很多混乱的梦。”弥月如实说。昨天晚上,她梦到了闻琛。
起源大概是,在天桥挂了余秋秋的电话后不久,闻琛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来A市之后,弥月换了这边的号码,微信上也将闻琛删除——倒不是她有多记恨,而是试图快一点将他忘掉。
那通电话,两个人聊得很简洁。
闻琛大约是已经知道她来了A市,只问她最近怎么样,如果遇到困难,可以随时找他。
弥月说好。
这是一次彼此双方都心知肚明的谎话。
之后没有再聊什么,两人几度沉默,通话就结束了。
这次大概是真的结束了。
弥月放下手机,有点如释重负,又有些空落落的。
她这个人有一个缺点,就是白天想着什么事,晚上就容易梦到。弥月之前一直以为自己不会说梦话,直到钱孟乐某天早上说,“你知道吗,你昨晚说梦话了,说的‘本季度盈利财报’什么的,我记不清了。哈哈,月月,你说有没有可能,某天你在梦里吐露商业机密?还好你要嫁的是闻琛,不怕不怕自家人哈哈哈。”
“…………”弥月听她越说越离谱,连忙起身把人嘴巴捂上了。
回到此刻。
弥月感觉自己昨晚应该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也不确定,不是说梦是反的吗,也许她在梦里性情大变,那岂不是丢大脸了。
不过,既然谢不琢说没有,她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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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养了几天,弥月彻底恢复之后,就去了杂志社上班。她不是很宅的性格,何况是宅在谢不琢的家里。
总觉得像是被养在圈里的某种动物。
所以,久违的上班,也令弥月格外期待。
报道之后,她先找人事,领取了自己的员工卡等办公用品,然后在对方的带领下找到了自己的工位。
报道第一天通常没什么事。弥月很快熟悉了环境。
这家杂志社在一幢大厦内,规模不算大,但发售的刊物质量还不错,也算小有名气。同事包括她一共十几号人,编辑、美工等在同一间大办公室里。
弥月座位恰在中间,靠过道的空着,靠窗的则是个戴眼镜、烫羊毛卷的女生。
发觉她走进来时,先是抬头看了眼,而后露出了一个笑,似乎是友好的招呼,然而又夹杂着别的什么,转瞬即逝,让人捕捉不到。
弥月愣了愣,就听身旁人事说,“那有事的话随时联系,我先去忙了。”
“好。”她点点头。
接着熟悉图片编辑的工作。说是图片编辑,其实和摄影并不太沾边,弥月要负责刊发杂志的排版、联系摄影师之类的,活儿比较杂。好在她性子静,工作上和人沟通简洁有效,倒也不算很难。
第一天工作结束,谢不琢发来消息,说今天过来接她,回谢家吃饭。
又到了演戏环节。
弥月深吸一口气,回了个“好”。
谢不琢的车停在公司拐角,要走一小段路到,弥月觉得,这并不是因为他很贴心地考虑到她不想被同事看见,而是那儿有片树荫。
弥月走近,弯腰看了眼,车窗降着,但里边并没有人。
她站在车边等了会儿,恰在这时候,接到了钱孟乐的电话。
钱孟乐问她感冒好点没有,“你断联的那一天多里,我差一点都要打飞的来A市了!”还好看机票的前一秒,弥月给她回了消息。
“要不你还是把房东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吧。”钱孟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
弥月:“……”
她做出有些为难的语气,“这不太好吧,他不是很喜欢别人打扰。”
“诶,这么难相处啊。”
“不是,只是比较有边界感,”弥月想了想,补充,“我发烧那几天,都是他在照顾我。”
这话是真的。
虽然她已经说过自己不需要怎么照顾,但谢不琢还是会来递个水,递个测温计,偶尔来查看一下她的状况什么的。
在他接近时,弥月不知为什么浑身犯起紧张感,都快要憋出一身的汗。
“是嘛?那你房东人还不错哎。”钱孟乐说。
弥月点点头,“嗯。”说到这里,又感觉,或许可以请教一下钱孟乐。职场上礼尚往来那一套她懂,可是,要拿这一套对谢不琢,又感觉好像缺了点诚意。
“这个房东……他挺照顾我的,我就想着,有没有什么报答他的方法,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话音落下,弥月就感觉背后好像有个人影接近,回过头,谢不琢抄着兜站在那儿,微风吹拂,送来他身上干净的柠檬木质香味,与夏天的不同,沾染上了一点冷冷的秋意。
也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
弥月硬着头皮跟人上了车。
感觉就是有点儿很难形容的尴尬。
这天司机没来,是谢不琢亲自开车。
上车后,他照常启动,手在方向盘上抹了一把便将车开了出去。一路绿灯,畅通无阻,车窗降下来,吹进带着银杏叶的秋风。弥月微微松了口气,以为他什么都没听到。
结果下一秒,谢不琢的声音却就这样毫无预兆、漫不经心地在车内响起来,“想报答,怎么不问问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