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眼前的这个怪物在他开口前夺走了他的声音!
“怎么可能?先是诡异的银刀,现在又是掠夺术!他是怎么施展那么多神术的!他不需要献祭本源吗!”
掠夺声音和掠夺听觉、嗅觉、视觉完全不同!
对于需要念诵神术颂词的祭司来说,声音被掠夺无意是绝杀!是最致命的威胁!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祭司的克星!
如此一来,掠夺术已然提升到了另一个层次!
怪物的层次!
“哑卡龙!!你当年也料到了这番层次!所以你才舍弃了灯火祭司的传承,转至研究毛狼族遗留的掠夺神术!练到炉火纯青!”
逃!
必须要逃!
如果再等眼前这个渎神的外族人再一次施展掠夺三觉的神术,他将无路可逃!
这片山林,将会成为他此生的坟墓!
黑狼猛然弯腰,用仅剩的左手从地面上抓起一大把枯枝烂叶,反手抛向吴廖那对如银月般发光的眼睛。
转而,他拔腿就跑。
凭借着出色的身体机能,眨眼间融入黑暗,消失在原地。
吴廖一直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躲闪,也没有阻拦,任由沾染污垢和赃物的烂叶撞上眼球。
不一会儿,甬道幽暗的深处,一团光点开始消弭。
而在山林里静静躺着的那把原本的银色小刀,却在枯叶中化作光点,逐渐溃散,空间好似一阵错乱一般的扭动,小刀彻底消失在了原地,没有留下一点点痕迹,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预支,治愈。”
吴廖没有回头,没有挪动双腿。
躺倒在身后,意识模糊的狐和鹭身上猝然腾起如雾一般浅绿的光华。
短暂的笼罩之后,光华散去。
吴廖则闭上双眼,眼中光芒散尽,顶着一头白发,向后倒去。
而意识的领域。
只有大海,沙滩,星空和月光的海边。
吴廖依旧蜷缩在岸边。
他的身侧,出现了一道模糊扭曲的人影。
人影时而像白须及尺的老人,时而像不及腰胯的小孩,时而像男人,时而像女孩。
即使自言自语的声音,也在不断变幻。
“不愧是异界之人,短短须臾就窥探到了吾之领域......”
“竟然成功窃取‘过去’的碎片为当下所用...既定因果的断裂带来的剧变,就算你活一万年的本源,也不够填补,还好影响不大......”
“唉......算了,我还是帮你一把吧......就当做契约的馈赠......”
......
不知过去了多久。
吴廖悠悠转醒。
他只觉得头痛。
很痛。
非常痛。
光怪陆离的梦境迅速支离破碎。
尚未睁开眼睛的吴廖只觉得脑袋后面垫着什么东西,即温热,又柔软,隐约之间,还闻到了些许淡淡的香气。
他迅速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一切,而记忆备份中显示的最后一件事,是他被黑狼掐住了脖子,几欲窒息晕厥。
“怎么回事......难道我被谁救了?”
等等......
这个触感......
这种温柔、暖心,像是很小的是时候被母亲抱着的温馨感......
“难道我已经死了,现在又投胎转生了?!”
转生到了哪?!
地球?
异世界?
我是婴儿么?要不哭两声听听?
他缓慢地睁开双眼,尽力不要让自己的动作表现得太突兀。
光很暗,外面依旧是黑夜,而映入眼帘的是倒立在视野中的鹭,和同跪在身侧的狐。
狐又重新披上了那件黑漆漆的斗篷。
“吴廖大人!”
鹭满眼热泪,蠕动着嘴唇,眼眶里的湿润眼看着就要往嘴里掉。
吴廖急忙抬起双手,擦去了圆溜溜的泪珠。
“我早就说他没有问题......”狐忽然嘟囔了一句。
“臭狐狸,没有醒来就是最大的问题!”
箭矢已经拔除,伤口处被黑色的布料包扎,材质看起来像狐的斗篷。
吴廖活动活动肩膀,虽然还有痛感,但已然不妨碍正常的活动。
“你们的伤...都没事了吗?”他疑惑地打量两人。
“没事了。”
“可能伤的本就不重。”
他迅速爬起来,询问两人关于胡狼族的情况。
可两人均在先后受伤晕厥,根本不记得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胡狼族,包括他们的族长,那头可怕的黑狼都不见了踪影。
在等待吴廖醒来的期间,他们轮流去周边搜寻,发现了许多掉落的黄铜武器。
“真是奇怪......”
吴廖总感觉忘记了什么事情,可是偏偏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他如往常那般检查了记忆,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异常。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说不定有幸被‘高人’搭救。说不定这个世界也有那种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喜欢游历四方的闲散侠士呢。”
“能够以一己之力打败黑狼的人就已经很逆天了,更何况还有那些实力不弱的胡狼族战士。有这样的实力,怎么说也是传说中的三次觉醒战士吧?而且还是血脉纯正的那种。”
“这样的人设,助人为乐的本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气运之子’?会不会也是一个穿越过来的人?”
越想越觉得兴奋,心情又稍有点复杂。
吴廖摇了摇头,甩掉了多余的思绪,抓紧时间带着俩人下山回部落。
那些胡狼族的武器他暂时不打算带回部落。
如此多的武器必然会让更多族人们知道这一次来袭了如此多的胡狼族,知道他们已经翻越了山脉。
如此一来,必然造成莫大的恐慌,而且,吴廖和她们这三个当事人也解释不清楚到底是谁击退了胡狼族,为什么胡狼族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放过了他们。
当下,还是考虑只将事实告诉少数几个知情者。
另一方面,吴廖也思量到狐敏感的身份。
狼头将她与鹭的失踪联系在一起大概是迟早的事情。
眼下,狐已经表示归顺,他不想再让狐暴露在敏感的关注之下。
吴廖带着狐和鹭,将武器埋在了山里,挖了一个浅浅的土坑,用枯枝烂叶轻轻盖住,并且竖起一根木棍插在挖坑的位置,当做标记,以方便哪日有机会,他再带人上山挖取。
搞定一切准备离开前,吴廖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偷偷放慢脚步,与鹭拉开了些许距离,压低声音询问道:“狐,当时我用特殊的方法打掉了你手中一把银白色的小刀,它掉在了地上,现在落还落在山里,我们要不要回去帮你找一下......”
狐木然侧头,回道。
“银色的小刀?什么小刀?”
“就是我从你手中夺下来的那把。”
“啊?”
狐面露担忧地瞟了一眼吴廖:“你当时打掉了我手里的弯刀,我后来迅速拾起来重新抵在你的脖子上,后来还划伤了你,这件事情小女子一直记得,这一辈子也不敢忘记。”
“您肯定也拥有某种秘术,应该也是传承,不过不是嚎狼族的传承。您有您的秘密,小女子明白,您也不用担心,小女子已经是您的人,不会再刺探您的秘密。”
“不过,小女子当年从妖狐族逃出来后又立刻返回,长青之森只剩下一片废墟。我只找到了一把弯月刀,从来就没有什么银色的小刀......”
吴廖徒然愣住。
没有银色的小刀?
怎么回事?
记忆的备份里就是银色的小刀啊......
怎么和现实不太一样?
一瞬之间,吴廖察觉到了某种可能,吓得冷汗直流。
“记忆的备份是记录我自己的记忆,而其真实与否取决于我自己的认知,就是当下的认知。如果...如果我的认知出现了错误......那记忆的备份是不是也会出错?它会不会就按照错误的认知就这么记录下来?而我则会因为对其不会消失,永久保存而报以绝对的信任而深信不疑?把错误当做真实?!”
如果是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无论是银色小刀的事情,还是之前鹭被胡狼族贼人捅至重伤之后的记忆空洞。
那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真相很可能就是自己的认知出现了问题!
太可怕了。
如果真的是记忆出错,那还有什么是可以信任的呢?
在现存的记忆之中,又有多少是错误的,多少是正确的呢?
一个人之所以为“人”,构成他的无非就是记忆,因为记忆代表着经历,经历塑造了行为模式,行为模式体现了一个人的性格和个性。
而唯物主义中承认,事物是具有可知性的,人的思维能够客观的认知事物。
如果连客观认知都无法做到,那将如何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如果正确的记忆被错误的记忆替换的越来越多,那这个人,还会是原本的“人”么?
吴廖一路沉默,走地战战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