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头已经被砍下,早已死透。
她左手捏住蛇的脑袋,右手握紧一根箭矢,对准了蛇眼后方的部位狠狠捅去。
混合着乌血的无色蛇毒瞬间染满了箭头......
而面向南方的山坡上,瘦小的洁双手死死抓着蛇头,拖动着长长的身躯亦步亦趋向着山下部落的方向挪动。
“刚才那个方向有巨大的鸟降落。听族人们说,那个好像叫......食尸鸟?是个危险的野兽呢。”
虽然听说食尸鸟不喜欢吃活物,对人也不是很感兴趣,但不排除它饿极了会先把自己弄死再吃掉的可能性。
所以保险起见,洁终究选择换个方向绕个远路,虽说是远路,但怎么也能赶在下午开饭之前回到部落......
“等回到部落,得找小白姐姐道谢,谢谢她她给我做的......”
突然,洁脚下一空。
猝不及防的惊慌之下,她撒开了紧抓着蛇头的双手,连人带弩扑下了山坡。
“哎呦!”
咔啪!
还好淋过雨的草地湿润又柔软,即便脸朝下也没有多大事。
洁揉了揉摔得七荤八素的脑袋,叉着腿从草地上坐起,在收拾从兽皮口袋里掉落,散落一地的短箭时,她探手摸向自己的侧腹。
“啊!完了!弓弦绷断了!”
洁心疼地从腰际的兽皮绳后抽出手弩。
当时就是为了防止自己不小心弄丢手弩,于是就把它绑在了肚皮前,没想到却不慎摔了一跤,摔断了弓弦。
“这可麻烦了......我回去要怎么向小白姐姐解释啊!”
她将手弩平放在草地上,左右两指分别捏住断裂的弓弦,努力将它们向中间靠拢,然而弓弦的力道很大,即便断了,仅凭两指也难以拉动。
“都怪这个坑!谁在好好的山坡上挖坑!”
洁嗔怒扭头,一抹深不见底的黑暗裹挟着透骨寒风映入眼帘。
怒气顿时被吹得烟消云散,一股莫名电流爬上脊背,让她浑身冷不丁颤抖了一下。
“坑...不对,是洞?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这么深的洞?”
洞口不大,也就一个人坐直的身高,但却非常规则圆滑,就好像有人拿着一口非常圆的陶缸扣出的洞。
强烈的好奇驱使着洁,让她缓缓伸出双手爬入洞口。
里面的洞壁也同样非常平整,即便是有碎石和泥土,也已经被磨平的所有的棱角,光着手掌抚在上面,就好像轻盖水面般舒服。而且笔直,微光从洞口处射入,勉强能看清这是一条如树干般笔直微微倾斜向下的深洞,漆黑不见半点光亮的深处,就好像有着一个没有尽头的底部。
“好像不是野兽打的洞呢,听族人们说,野兽打的洞都弯弯扭扭得,而且还有臭味。那到底是谁打的洞呢?为什么打这个洞呢?又是怎么打得这个洞呢?”
洁最后在洞口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身后没有什么危险,而后手脚并用,猫身钻了进去。
“就稍微看一下,稍微看一下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
山脚,吴廖气喘吁吁地盯着眼前的食尸鸟。
“喂......已经十条了,十条了你还不打算放我离开么。”
除了之前杀掉的六条,为了满足眼前这只吃上瘾的食尸鸟的口腹之欲,吴廖又迫不得已用神术再打了四条木蛇,尽数投喂给了它。
这下,入不敷出的本源彻底见底了。
突然!食尸鸟蹬动双腿,挥动翅膀,升向天空!
顿时!狂风大作,烂叶飞舞!
吴廖不得已抬起胳膊,遮挡双眼。
可下一瞬,一只巨大的爪子凌空袭来,一下抓起了吴廖的身子!
不等吴廖反应过来,再次睁眼,自己已经高高飞在了天空!
“哇!!!!!”
要死要死要死!这不比坐飞机刺激!
自己的身体紧紧被三根爪子搂着,爪子和爪子之间还有特别大的缝隙!
高速流动的风顶着脑门从身体旁侧吹过,要是稍有不慎,或者这只破鸟飞得再快一点,自己就会自动无伞降落了!
“笨鸟!你要带我去哪!”
嘹亮的嘶鸣响彻高空,似乎在做回答。
但是这个回答很遗憾我听不懂!
熟悉的土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水潭旁边的一圈色彩鲜明的聚落从餐盘大小逐渐内缩,缩成瓜子大小。最终变成了一片荫绿和一片青黄相间上的一抹不起眼的黑点!
不行!
这家伙竟然能攀升到这么高!
以它的飞行能力,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会被它带到哪里去!
“我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好不容易熟悉的人们再这样下去都要离我远去了!难道就要这么看着么!鹭的成人仪式还没有完成呢!放我下去!放我下去!笨鸟!”
吴廖奋力捶打着食尸鸟的爪子,甚至张开嘴巴啃咬,但是这样的攻击对皮糙肉厚的它来说,简直就是挠痒痒。
食尸鸟还在继续攀升,周围的气温急剧降低。
很快,他从一片蕴藏强烈的寒冷且混杂着湿气的白雾之中穿过,下一瞬,所有的风声消失,只剩下湛蓝的穹顶和刺眼的日光。
“这是......飞到了云上。”
吴廖急促的呼吸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一口气上不来。
视野渐渐模糊,意识渐渐迟钝,忽然思绪一沉,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僵硬的身体顿时柔软下来,柔软地就像煮熟的面条,顺着食尸鸟指间的缝隙滑落。
“难道我......就要这么.......摔...吗。”
这是他记忆中最后一件事。
......
天地之间,一抹黑点穿透云层,炸出一朵白花,从高空急速下落。
忽然,耀眼的白光乍现,散发出比肩太阳的光辉。
一瞬之间,世间仿佛出现了两轮太阳,即便千里之外也能清楚的看见。
高空的正下方,嚎狼族部落里,正在焦急等待着女儿归来的狼头正与几名族人商谈狩猎的事情。
恍然间,他抬头,几名族人随着他的视线仰望高空。
顷刻,惊恐的表情爬上了他们的面庞。
“太阳...太阳落下来了!”
然而,光芒只持续了几秒,弹指之间,天空的异象消失。
与此同时,山坡之上,那处洞口之前,透明的空气似乎一阵扭曲,一道熟悉的身影凭空显现——银白的头发,银白发亮只剩下一片光华的双瞳,白底金边的长袍,黑色的T恤和下半身兽皮缠腰布。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没有丝毫情感的声音陌生又熟悉。
“我原来有这么笨么。”
周围的树木开始扭动起来,林中所有的木蛇都开始扭动着身躯,慌忙下树,像是逃命一般爬向远处。
他抬手弹出一个响指。
细密的水珠从身上的衣物中慢慢析出,于半空中汇聚成一颗颗蠕动的透明水球,待身上的衣物彻底干燥之后,细小的水球轰然落下,洒向周边的草地。
“这边的事情解决完了,祂......也该来了吧。”
话音未落,晴朗的天空瞬间风云色变。
雪白的云向着高空同一处纷纷汇聚,渐渐变灰变厚变黑,而后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蓝色的闪电如一条条游动的小蛇,在旋转的云层之中四处游走。
苍老又威严的声音从悠远处传来,直接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异界之人,格赫罗斯的信使,终于找到你了。”
......
群山深处,鬃狼族族地,正坐山坡石头上与孩子们玩耍的鬃狼突然抬头,看向笼罩整片天空的黑云。
笑眯眯的眼睛徒然睁开,淡蓝色的眸子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恐惧。
“这是......”
......
永不落日的平原,一座宏伟的石宫无比阴暗,纯金打造的王座之上,晦暗的阴影之中,一个庞大的黑影挺直了腰背站了起来,一对太阳般黄金闪闪的光芒透过门扉,望出高台,眺向远处那片雷云滚滚的天边。
粗重的呼吸在空旷的大厅之中回荡。
“那是......”
......
巨狼族族地。
夏伊和黑狼一前一后走出石厅,纷纷看向天空的阴云。
“这是发生了什么。”
黑狼幽绿的单眼死死凝视着天空,右手握紧了拳头。
一股强大的威压蕴藏在那片旋转扭动的雷云之中,就像是天空降下了一座高耸的大山,让他忍不住有一种下跪的冲动。
“你不知道么?”
夏伊的语气状似轻松,引得黑狼侧目。然而,他发现他错了,那平日里精巧细致,好像从来不会出现皱纹的脸蛋赫然出现一道道蹙紧的沟壑。
“就算你之前不知道,现在也应该知道了吧。”夏伊仰望天空,轻声道:“金狮有画记载,传闻四百年前,天地异变,似有极恶之人触怒挑弄神威,兽神大怒,天空出现大海的漩涡,神明降临。这个就是‘神降’哦。”
......
山坡上,银发银瞳的他负手而立,直面天空那深邃的漩涡。
漩涡涌动,雷电闪过,似有一道高大的人影藏在云层之上。
“兽神,别来无恙.....哦不,应该说,初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