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是小瞧了和恶魔同行的代价。
仅仅那么短的一段时间,它已经悄然入侵了这么多人的心魂。而如今我们反悔,想力挽狂澜,还来得及吗?
那些人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可一个个脸色青白,早已暴露出几分如恶鬼般的癫狂。被抽干了灵魂的他们,围着一团燃烧的火焰,诡异疯魔地起舞。明明再坚持一下,就过去了,可戒断反应让他们中了邪般,在前排推啊挤得,这场面,我要负极大的责任。
很好,这一世,又达成了原始罪恶的累积。
若我下地狱,一点也不觉得冤屈。
可他,只是被我“蛊惑”而已?忽然觉得,我之于他,不过是另一种形态的“乌羽玉”而已,无声无息入侵他的生活,如今突然消失的他,他同样是迷失了心智。
台下的人忘我乱舞,丝毫没有察觉,里外三层的重兵已经将他们牢牢包围。
而站在高台上的他,眼里的火光,似乎就要将他吞没。他一定陷于无比自责的状态之中,而始作俑者的我,以爱他之名,荼毒了众生。
可残忍的是,在他全身心臣服于我之后,我又突然消失了。
这样的他,还有活下去的动力吗?
他一步一步,向火焰中走去。
跳下去吧,他眼里仅剩决绝的空洞。
单薄的身板,仅需一阵微弱的风,就可以将他吹落火中。
浓烟滚滚,让我逐渐看不清他的脸。下一秒,他就要消失在我的视角之中。
有人围着烟癫狂起舞,仿佛这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顿晚餐,忘乎所以地享用,是唯一的选择。而也有人视死如归,凭身躯来镇压着凶猛邪魅的兽,然后呢?就可以将其永恒地清除吗?
四周的喧嚣那么夺目,根本无人发现,那不远处一棵耸入云间的树,什么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被浓烟包裹的他,尽管已经服用解药,可仍然没有要趋避的意思。
而那浓度极高的乌羽玉香气,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鼻子、耳朵。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觉得,他没有半点求生的姿态,如今从头到脚,皆散发着骇人的死亡气息。所以,我再也藏不住了。
借着烟的掩护,我化作趁风起舞飞滚的落叶。
以一种诡异却又合理的姿态,将他包裹起来。
隔绝了所有有毒的烟雾,也隔绝了世人的目光,隔绝了我们和这个世界的所有干系。
“木头脑袋。”我轻声唤他,用叶片,轻轻的摩挲着他的脸庞。
他蓦地睁开眼睛,那双眼早已被风烟熏得通红,可我知道,那干涩的泪,更多是因为想我念我叛我而流。
他没看到我,但他看到了漫天飞舞的树叶。每一片,都是曾经落在他的头上、手上、肩上、心上的模样,是槐树的叶子。他终于笃定,这是我还存在的确切讯息。
可下一秒,他却满脸悲怆,那泪水终于是忍不住,划过他的脸庞,每一滴,都如针尖,直直地落在我的心上。
是我错了!我多少应该带去,我还在的消息。一是时间,我那些自以为是的守护,都和笑话一样!
他失神地低垂下头,嘴里呢喃着我的名字:“阿槐......阿槐......”
“我在这儿......”我轻声附和。我知道,他不过是把眼前的景象,当做是吸入乌羽玉的幻境罢了。乌羽玉是恶魔的产物,总是能拿你最迫切想要的东西,诱你疯魔。
我来的不是时候,可我再晚来一步,我将后悔莫及。
“木头脑袋!我还在,你要等我。”时间不多,我尽最大的努力去唤醒他。
“阿槐!”他终于笃定,或是终于放弃抵抗,做好若是幻境也当做是真实的准备。
“是我。我还在!”
“可是竹子说你为了护住她们......”方榆答应了提高那东西的供应量,风波一平,邱莲母子自然是被放归。而他自然第一时间,就去询问我的消息,而她们口中所说的,一字一句,皆是无尽的绝望。
“说来话长。我不是你的幻境,我被那皇帝夺去。如今养在宫殿之中。”
“我去要你。”
“他关不了我。”
“那你......”
“还记得你理想中的世界吗?我们里应外合。”
“他做不到!我也做不到......”现实和理想的差距,终究是要压垮了他。
“哪怕是再好一点点,我们也不要放弃。而我,还有罪孽要赎。”
“我不愿你去冒险。”
“我需要你相信我一次。”此话说出,我多么没有底气。事实是,连我都无法相信自己。我大可现在就扑进他的怀抱,然后等着背叛的反噬,将我们俩生吞活剥。最后只能感慨一句,这人生,是多么千篇一律的循环啊。
所以,只要还有机会,我选择,再试一次。
“好。”他咬着牙答应我,他或许没有那么信我,可他知道,他的反对和保护,产生不了任何作用。他也逐渐发现,凭他,似乎护不了我半分。真相多么残酷,他也不得不,再赌一把。
落叶轻轻的划过他的脸庞,带去我细密的吻。
那熟悉的触感,让他终于多了几分相信,这一切,不只是他的幻想而已。
泪滴不住的滑落,我拼了命将他的脸吹拂干。
“不要哭。我们说过,死亦同穴。”而他看不见得我,早也泪流满面。
我终究是狠心了,这段时间,他没有一分一秒不是在想我念我,而支撑着他不要随我而去的,不过是那一星半点的希冀。希望着我,像今天这样,以无人置信的姿态,悄悄地回来,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我就知道。”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