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听说么?套改以后国家包分配!嘿嘿。”
祥子在排里总是一副阳光自信的样子,高中肄业的他想要混到套改几乎是不可能的。
广琮在下铺掰着手指斤斤计较着花销,他说钱在兜里才有安全感!
又说自己经历了那么多感情,可算有个愿意陪他走到最后的女孩子,他不能辜负人家。
“你说她图你啥呢?”佳航躺在床上看书,插嘴打趣广琮。
“图我帅气的英姿!”
“咦——”整个寝室嘘声一片。
“好吧,好吧,我要是结婚了,你们可都得来捧场!我可惦记着你们随礼的那一千块钱呢!”
“瞧你那点出息!我随两千!”祥子大手一挥,豪横得一批。
“不愧是朴(嫖)老板!”广琮嘻嘻哈哈作揖,显然是一语双关。
“嘿?找打!”俩人又在寝室里疯闹,完全没有二十七八岁人该有的稳重样子。
……
佳航站在祥子家大门前踌躇,他不知道怎样去述说。祥子母亲,祥子弟弟已经去世,家里只剩下祥子很少提及的妹妹。
短短时间内一家四口只剩下一人,换作自己能够接受么?
佳航想到这狠下心转身准备离开,他实在不想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糊涂一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正当佳航转过身后,他看见同样穿着陆军常礼服踏步过来的战士们。
佳航站在原地愣了一秒,低下头拉低帽沿想要匆匆离开却被其中一名战士拦住。
“你是谁?你要去哪?”
佳航往一侧移动执意要走,战士直接伸手跨步挡在佳航前面让其寸步难行。
“请让开。”佳航礼貌地说到,他再次拉低帽沿遮住半张脸,迫切地想要离开。
“不说明白休想走!”战士很是谨慎,对于来路不明的战友也是要盘问到底的!
佳航有些无奈,怎么跟前这位战友那么虎呢?
“我路过不行么?”
佳航的解释苍白无力,没有一名部队战士平时穿着常礼服活动的,只有重大场合才会穿。
况且他还站在祥子家门口发呆了好久还不自知,让后面来人逮了正着。
“别装蒜了!你到底是谁?和卜家什么关系?难道你是卜祥旭?”
“我不是。”佳航索性破罐子破摔,抬头直视眼前战友。
对方浓眉大眼,国字脸,脸上还有没刮干净的胡茬,眼睛中透露着无穷无尽的沧桑。这是佳航对眼前战友的第一印象,他很像牺牲的卜祥子。
“你是谁?”老战士重复问题。
“卜祥旭战友,他牺牲了。”佳航从怀里掏出属于祥子的家书,郑重地交由老战士手上。
老战士同样郑重地接过但是没有翻看,他将家书放到大衣兜里,紧接着腾出一只手抓住佳航的胳膊。
“来都来了,别走了!怎么说也要给他家里人一个交代。”
“行,”佳航苦笑一声不情不愿地随着另一个单位的战士们走进祥子家里。
一行人穿过门房洞,经过不大不小的院子,拾阶而上来到主屋前。
此时主屋房门大开,两口棺材还停在客厅里,身穿素服的卜家妹子面无表情地坐在东侧守灵,她脚前还燃有一盏长明灯。
屋里还有几位同乡老人坐在一块细声交谈,在几名战士进屋时不由得齐刷刷将目光放在来人身上。
这勾起佳航脑海深处一些不愿回首的记忆。
好多好多年以前,佳航跪在棺材旁看着进进出出身穿部队常礼服的叔叔,那时他还不懂死亡为何物,满脑子想着什么时候可以不跪了,因为膝盖生疼。
他还记得好多叔叔郑重敬礼将骨灰盒送至自己奶奶手上,而奶奶一直苦着张脸没有哭。
眼泪似是流干了……
再之后,奶奶有些不太正常,经常在晚上睡觉时叨咕自己父亲还有爷爷的名字。
突然有一个晚上,奶奶点着灯笼进屋,她佝偻的身躯在烛火映照下拉得老长。
奶奶坐在炕边慈祥地对佳航说:“航啊,奶奶要接爷爷和爸爸回家了。”
那晚,奶奶从院里离开后就没有回来……
爷爷爸爸还有骨灰,可是,我连祥子的尸骨都没法抢回来,更惶恐骨灰呢?
佳航回头看了一眼同行的战友,身在末尾的战士手捧骨灰盒,盒子上面有一张黑白照片,那是祥子弟弟刚入伍的照片,略显羞涩,对着镜头傻愣愣地笑。
祥子,你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