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那还有谁呢，那傻子回来了，那官员一伙中有人死伤吗？”孟老大问道。

“那官员一伙有得力护卫，怎会让自己人受伤？自然不是。”孟老三看着众人渴寻眼神，满脸是难抑的满足之感。

“那还能有谁呢？对了，那衙役老斧子定是活不成了，我猜得对吧？”孟老二说道。

“嗯，确是，那老斧子被人割喉而亡。”孟老三点头道。

众人撇了撇嘴，脸上都是一丝惊悚。

“那还有两人呢，又是何人？”孟老大问道。

“你们定然是猜不到的。”孟老三微微点头道，“世上的事情便是那般离奇难料，便是说书人都编不出这样的故事呀。”

“到底是怎么个事情，你快说呀，可急死我了。”孟家大嫂急道。

“得了，我就直说了。”孟老三眼睛又扫视了一圈众人道，“一个是去客栈卖柴的当地人，早先到了，被那伙狠毒山匪杀了，尸体就埋在客栈院子里。另一个是过路的客人，先是与那卸任官员的护卫因琐事发生了冲突，自然不敌。本来是被绑了，置于马厩里，莫名便死了。应该是看到了那伙山匪的秘密，被那伙山匪灭口了。”

众人瞪大了眼睛，细细品咂着孟老三揭开的谜底，摇头叹息，嘴里念叨着：“作孽呀，真是作孽。”

“八条性命呀，惊动了两地官府。真是大事情了。”孟老三摇头感叹道，“幸得那卸任官员将整个事情都说了个清楚，那被活捉的山匪也有了口供。所幸，咱那傻子也算是个受害者，并不会被追究。原本是要招到两地官府被问话的，我动用了道儿上的朋友从中斡旋，才算放过咱那傻子。说句实在话，在这件事情中，咱后院那傻子就算是个小虫子，几人的证言证词都没有提到他，哎，有时候没有本事，不引人注目，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众人听了事情经过，各各点头叹息，心中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满足，毕竟，自身之外的凄惨事往往能令其心底有了某种庆幸之感，虽不能说出，却实实存在。

夜已经深了，妇人们都各自回屋去了。几个兄弟商议了明日要如何与孟小小述说。整个事情并没有什么要隐瞒的，除了内中过于血腥，其余也无大碍。于是，便最终定下了只说那客栈中死了几个山匪，其余便不多说了。

（三）

孟老三自始至终并未见过衙门里的刘师爷。内中消息都是从朋友口中辗转得来。

县城中几个有门道的朋友所说自然并非全然实情，却也将事情的后续说出了个大概。

那师爷王世安唤醒了镖师陈大力，上来便是拜谢陈大力鼎力护卫的救命之恩，将歼灭几名山匪的功劳全数归功于陈大力。

那陈大力自然云里雾里的一片混沌。但听了刘师爷所说，心中竟真的相信一切都是自己所为。毕竟，这番作为终是一份荣光，难以让人推脱，再者，头脑昏晕下，心底隐隐觉得就是自己于半梦半醒间将这几名山匪杀退。毕竟，连那江湖人癞头曹三都被其轻松拿下，几个小小的山匪更是不在话下了。

继而，王世安唤醒了唐泗水。唐泗水与缩在车内的小珠子父女相见，自是难免落泪庆幸一番。而得知陈大力救下他们一众，唐泗水早先对陈大力的种种成见便全然抛去。

那惊吓过度的婢女小环听了王世安对唐泗水陈说事情经过，脑中便闪现出陈大力一人力敌多人，拼命救主的身影，毕竟，她是亲眼所见的。

小环在一旁偶尔颤声帮腔，颇令陈大力心中自得，唯有两手推却，极力自谦，只说自己是职责所在，见义当为，不必褒奖。在那小珠子眼中，这陈大力的形象更见英武不凡。

王世安亲自审问那被俘的山匪老黄。老黄先是闭口不言，陈大力看不过，想过去动用拳脚，被王世安拦下。王世安附在陈大力耳边说了几句，陈大力连连点头。

王世安退到一边，让陈大力审问老黄，那陈大力并不问话，只是按王世安的叮嘱，在老黄身前身后几处穴位上运指点戳，那老黄便禁受不住，大声呼痛。

这老黄本就是几个山匪中最软弱的一个，此时受刑不住，便合盘说出了他们的行动计划，遗漏之处，由王世安提醒弥补。老黄虽知那供词中有诸多不实之处，但落在人家手里，唯有听命。便都顺着师爷王世安的提醒供述了。只是藏在附近镇上的三当家与铜锁两人，因旁人并无线索，便没有说出。

老黄心中也曾疑惑自己到底是被谁人出手打昏，但身陷于此，败于谁人，已无足轻重了。只唯祈愿县衙里的老刘出手，令其脱身了。

王世安将老黄的口供在纸上写了，让老黄按了手印。

又据自己的怀疑，开了那紧锁的柴房。果然在柴房中发现了客栈原主一家三人。主人老窦还好，两个孩子已经昏晕了过去。王世安便忙着让全福喂水喂饭救治。等三人渐渐恢复，天已经放亮。

店主老窦想起那铁锁说过的话，又在客栈门前发现了新到的柴火，看到了王大杆子的手推车，知道那铁锁说的不错，王大杆子定是来了。

再审那老黄，老黄便说出王大杆子的埋尸之地。在那院中又挖出了王大杆子的尸体。前后六具尸体横在后院，甚是惊人。不惊动地方官府自是不行了。

唐泗水让全福去镇上报官。王世安担心全福说不完全，便主动请缨同去附近镇上告知当地保甲。保甲亲自过来查看，震惊之余，令手下人去县上报官。因地处平易县境内，便仍是报到平易县城衙门里去。

前后三日，官府查探，审问，方才最终有了个结果。

山匪金二与县衙衙役付正义（老斧子）勾结，先于半途杀害两名衙役李钟、王大龙（尸体已在沿途发现），挟持了一名衙役何关。

另一路山匪绑架春风客栈主人窦安（老窦）及一双儿女，等待山匪金二于此会合。其间，杀害卖柴村民王大干（王大杆子）一人，挑动一过路食客与卸任返乡官员唐泗水随身镖师陈大力互斗。计划用蒙汗药麻翻众人，劫夺返乡官员唐泗水的财物，被镖师陈大力发觉，发生械斗。

陈大力力敌多人，杀死山匪三人，活捉一人。衙役付正义被同伙金二所杀。衙役何关，因惊吓过度，受伤而走，不知去向。过路食客身死于客栈马厩中，致死原因为脖颈折断。无人知晓何人所为，当推断为山匪灭口。当地官府对返乡官员唐泗水一行给予款待慰问，对力敌众山匪的镖师陈大力红纸金字大书“仗义行侠”四个字，由平易县官府刘师爷亲自手书赠上。

至此，这一事件便算是有了一个最终结果。唐泗水一行仍是上路回乡，老窦一家三人仍是恢复了客栈生意。

平易、泗水两县的主政官员将重创山匪，尤其是击毙悍匪首领金二的功劳算在两县头上，向上请功，各自得了上面的奖赏。

而孟老三托了朋友说辞，终于没有令官家找到自家来问话，小妹的男人虽是受了惊吓，但留了性命，也没被县里追究。虽说新近寻的差事定是没了，却也算是落得个安心的结果。

那平易县城的刘师爷虽是心中惊诧懊恼不解诸般心思，但也暗道幸运。虽是救人失败，但事事总有意外，这次的意外便是碰上了那卸任的官员一行，毕竟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仍是在平易县城手眼通天的人物。

那被俘的山匪老黄被关押在平易县城牢房里，许是伤重未愈，许是心中忧惧。不足半个月，便横尸牢房。草草上报为：病亡。以此结案。

各方欢喜之下，也总有些许的不“圆满”。

那唐泗水至家时，那女儿小珠子便以镖师陈大力救下全家性命为由，执意要嫁于那陈大力。唐泗水对陈大力在客栈中的作为自是深深钦佩，见女儿坚持，便答应了这段姻缘，只是心中总有一些说不出的不痛快，也隐隐藏了一丝异样之感，只是一时说不清，道不明。

老窦的客栈重新开门营业，只是生意更加不堪，半月后，便关门停业。一家三口回老家种地谋生去了。

江湖掮客老棺材当初将这一桩“买卖”交给癞头曹三时，便知道曹三有去无回。本心不愿失了曹三这把价廉的快刀，但其一意坚持，如此不听话，便合该他去试刀。话说回来，曹三在这行当中混了多年，也该是到了让他“退出”的时候了。

一众山匪失了二当家等几人，确是损失巨大，但毕竟没有伤筋动骨，势力仍在，更所幸是刘师爷仍潜藏在平易县城，也算是落得些心安。

事发时，三当家与随从铜锁正在十几里外的镇上快活，躲过了这一场血腥屠戮。三当家回到山上，每每提起，都是羞愧不已，更是心中不忿，声言若是他在，与二当家联手，定会将那镖师的脑袋拿下。如此很长时间，那件事便成了三当家的一块心病，总心心念念着要去寻那镖头报仇索命。

这一事便就这样过去，自然也成了当地人们茶余饭后的一时谈资，又一些时日后，终也被人们渐渐淡忘，便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

只是那孟小小心中久久不能放下，每每想起自家的男人在死人堆里爬出，留得一条性命，心中便是后怕。

过了许久，嘴上都对自家三哥埋怨不已。好在，一段时日后，何关慢慢恢复了正常。无人敢问他那日发生的事情，生怕又惊吓了他。

（四）

“我三哥不是个东西，说什么给你找了个好差事，还承了那县衙里刘师爷的人情，谁知道会遇到那样的风险。我看那刘师爷也不是个好东西。就知道欺负新来的人。”

孟小小手上抻着面皮，想起那事，嘴上还是忍不住地抱怨。

“是，那刘师爷不是好人。”何关蹲在灶台边，往灶膛里添着柴火，口中回应道。

“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咱们就是拜佛了。”孟小小看着身前那低头烧火的自家男人，心中念道。

“是，差点儿就丢了性命。”何关想起那黑暗中的人影，不禁打了个寒颤，抬头痴痴地看着孟小小，一阵暖意从心底涌起。

屋顶上，一缕青烟袅袅升起，被风吹散，不知所踪。

（本部完 ，《客栈》中人物在《最后的锦衣卫》其它分部中有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