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愿说,这本也没什么,说出来怕两位大人见笑。”李鸽子瞥了一眼一旁的何欢。
何欢正仰头端详正堂上悬挂的一幅泛黄的“墨梅”画卷。
“你不必理会他,各自守好各自的规矩,办好各自的差事。”何欢转头对李鸽子道。
李鸽子听来,何欢所言更像是对自己的责备,心下有些慌乱,忙放下茶盏,拱手道:“哎,两位大人是代天行命,我这里没有什么规矩要防备两位的。这事情说来简单,那方大夫坐堂行医之处距离那村子晒场不远,正对面是一家杂货铺子,我便令一手下去那铺子里应征伙计,如此便在那药堂对面安了眼线。”
“那杂货铺子若是不要伙计呢?”张九福揣手问道。
李鸽子心里暗骂,面上却不带半丝恼意,笑道:“哎,只需说得可怜些,‘远路投亲,奈何走错了路,又逢冬日天寒,没有挡寒的衣服,只望收留些时日,不白吃饭食,什么粗重活计都能应承。’人都有恻隐之心,如此添上一个便宜的伙计,那店家也不吃亏,便也就收留了。”
“若是那店家就是个冷面狠心的,你们还有其它手段么?”张九福仍是那般揣手问道。
“出来办差,总是要把差事办得圆满。一个办法不成,就想另一个,再不济,就请示上面,动用地方官府的力量,当然,能不到那一步是最好。”李鸽子心里气恼,却仍是语气和缓,抬手给张九福斟满了茶盏。
此时,外面院门响动,那两个引路的小厮回来了,两人手里各提着一个过膝的食盒。
(三)
李鸽子见两人将饭菜打回,便张罗着摆好桌椅,请何欢与张九福坐上位,自己在下首相陪。让两个小厮将酒菜端上。四荤四素,盘大量足,俱都是当地有名的吃食。
李鸽子让手下端上自备的两壶酒水,也是当地所产。
“这小地方比不得京城,两位大人将就些。”李鸽子伸手相让。
已过晌午,张九福、何欢二人正感肚饿,见酒菜上桌,自不客气,便移步到主位,也不谦让,便吃喝起来。
终于到了地方,何关不再拒绝饮酒,任由张九福将面前的酒杯斟满。
李鸽子去外面叮嘱了两个小厮几句,回来坐在下首,将原本未喝完的茶水拿到面前,以茶代酒,陪着两人。
“哎,李大人,怎地不喝两杯,以茶水相陪,没有诚意。”张九福嘴里吃着菜,嘟囔着说。
“我这两天感了风寒,待过了这几日,两位大人办完了差事儿,我定当好好陪两位喝上几杯。”李鸽子举着茶盏,赔笑说道。
“哎,感了风寒不碍喝酒,酒这东西疏通气血,喝上几杯,你那风寒自然便好了,快,将那茶水倒了,换上酒水。何兄弟本来不喝酒的,这都开戒了。喝酒这事儿,便要有伴儿才有趣,再说,与你李大人第一次相聚在这里,怎能不喝上两杯,难不成是看不上我这京城的肉贩子?”
张九福嘴上说着,抬手将李鸽子面前茶盏夺下,将杯中茶水泼在地上,拿起酒壶,作势要给李鸽子斟酒。
“哎呦,怎敢,怎敢,好好,那我今日就舍命陪君子了。”李鸽子拿过酒壶,给自己满满地斟了一杯,举杯与两人一同干了。
“哎,这就对了,咱们远离京城,与李大人相聚在此,无非都是为了朝廷效命,李大人和一众手下散居江湖,刺探魏逆一党的信息,着实辛苦。我们更是刀头舔血,今日有酒长醉,明日不知埋骨何处,能痛快时,总要痛快一场。”张九福酒喝得急,三杯酒下肚,已经有了一些醉意。
“我们的辛苦自然不能和您二位相比,我们至多算是帮衬,真正办事的,还是您们二位。不过,这次差事,对两位来讲,应算是小事一桩,那方大夫除了号脉开药方,便无其它手段了,身边也只一个女儿,没有其他跟随,这差事定会顺当。”
李鸽子喝了两杯,脸上已见了红晕,显见是个没有酒量的。
“李大人,我也心里纳闷着,你说这差事如此轻易,又何必从京城派我们过来,你与几个手下就近办理了,何其方便。”张九福端杯笑说。
李鸽子面露尴尬,一时语结,不知该说什么。
一旁何欢插言道:“张兄弟,你不要总是‘大人’‘朝廷’的随口而出,小心隔墙有耳。”
李鸽子被何欢一句话救脱了,手指点着堂屋四壁笑道:“何大人多虑了,身在江湖,‘隔墙有耳’必须提防,在这里却不必多虑,这四下院落多年无人居住,我们来时探查过了。田公安排得细致,我们便行事方便。”
何欢点头,若有所思。
李鸽子继续道:“我们只有探听消息的手段,至于这刀刃上的事情,我们便不成了,即便是这方大夫一个孤弱老汉,我们若是处置不当,惊了四邻,岂不是坏了朝廷大事么?”
张九福点头而笑,不知是心里认同,还是另有想法,忽道:“李大人,你说上面为何不将这方大夫生擒去京城,或能拷问出其余讯息。”
何欢抬手止住张九福道:“醉了醉了,说醉话了,我们怎能随便揣度上面的意思,我们便照令行事罢了。”
李鸽子笑道:“张大人如此问,便是没把我李鸽子当外人,这话确是不能在外面说,今日关起门来喝酒,说上几句醉话也无妨。我辈不敢揣度圣意,只是从所办差事中猜度,即便是可以生擒去京城,实在也属无用之功。那魏逆余党逃散江湖,除了防备朝廷追缉,更加防备同伙,生怕自己成了同伙邀功赎罪的筹码,所以,即便生擒了拷问,也实在问不出什么。拷问的紧了,便随口说些胡编乱造的消息,平白浪费人力。魏逆倒台的第一年里,咱们没少吃这个亏,张大人对那些小案子不熟悉也属正常,‘十三吉祥’本就为追讨‘大凶’而设。”
张九福“哈哈”笑着举杯说道:“原来如此,多谢李大人指教。”
李鸽子举杯应承道:“张大人言重了,何敢说‘指教’,实不敢当,实不敢当。”仰头将杯中酒喝尽。
何欢斜眼看了张九福一眼,举杯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