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过于着急,着急到觉得窘迫。
有一位队员说:“好!你过来吧!”
徐西淮上去后在外面套了一件同样蓝色的马甲,每人都分配了一个救生圈。
“你就在船上,不要乱动!有伤员过后在船上进行处理!”
大家说话声音都近乎是用吼,毕竟洪水声大,说小了怕听不清。
坐在船上又是另一种心态,但是此刻徐西淮内心里,除了着急还是着急。
庄怀吟的爷爷不在。
光想想这几个字他就觉得天感觉也要塌下来。
坐在船里看到的是更加逼迫的大片浑浊,大股大股水流像大批怪兽一般在四面八方朝着自己冲过来,但其实洪水没有很急湍,不至于把船也打翻。
有些地方却很急,船不断往前驶,他看到了高大的树木,但是只能看见三分之二的枝干,他看见的房屋,但是只能看见一半的大门。
那些房屋没有动,徐西淮却莫名觉得那些好像在拼命挣扎的小孩儿。
浑浊里有许多救援的船,大家穿着一样的蓝,天空乌云密布,水面船和衣服的颜色取代天空原本的蓝,像在为大家撑起一片天。
撑起一片本就应该阳光和煦,温暖湛蓝的天空。
再往前驶时,他看见了一排一排错落的屋子,那里有一栋属于庄怀吟。
徐西淮奋力划着桨,越来越靠近时听见洪水涌动以外的声音,是其他皮划艇上的记者正在现场报道。
大家差不多都到达了这里,徐西淮仔细看哪里有伤者,他看见离自己比较远的附近有一位中年男人正被洪水冲刷,嘴巴里大喊着。
在快要淹没时被队员救了上来。
就这样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徐西淮周边充斥着很多声音:救援队的呼喊声、记者单位报道声、洪水的涌动声、以及越来越大的雨水声——
又开始下雨了,这要命的天。
后来是距离自己很近的求救声,他看见不远处有位妇女抱着树干,只看得见她的上半身,而他所处的船只有自己一人,其他队员去了自己左手边,那边被困人员较多,他的队员全在那边救人。
徐西淮把船划过去,但是被阻挡而划不太快,他扔过一个救生圈,但这无疑没什么用,只能自己到她旁边,给她套进去然后一起上船。
“别怕!别怕!我现在给你送救生圈!你坚持一下。”
徐西淮穿好救生圈后手里拿着个,自己游到她的身边,横亘着的树木把两人抵挡,徐西淮尽力想办法有什么解决方法能够让俩人在同一边。
女人只能双手拼命抓着枝干,只能由徐西淮帮她套进去,而倒着的粗壮枝干不知道下面是不是水流,徐西淮不敢试,只能往右边动,穿过整个旁逸斜出的枝干和许多叶子,终于转到了女人的那一边。
那边水流湍急,与这边完全不同,他猜想是这棵高大树木遮挡着水流。
履步维艰。
徐西淮终于到达她面前,把救生圈套在她身上,大声在她旁边喊:“我帮你把救生圈套就去!你扶着枝干!跟着我走!跟在我后面!”
女人听他的话,话里带着颤抖:“好!我跟着你走!”
大雨打在俩人头发、眼睛、脸颊,还有摸着枝干的手臂。
徐西淮慢慢地往前移动,水的阻力让他很难往前,况且这样是逆流,湍急得像瀑布往他胸腔横冲直撞,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贯穿。
徐西淮只能看着眼前的情况,耳朵听见远处传来的声响:“医生!医生危险!”
徐西淮马上要转头时看见高处的水再一次倾泻而下,带着黄泥的浑浊,他整个嘴巴里都是浑浊泥水,口吐不清:“没落下吧!”
“没——”
又是一次很猛烈的倾泻,“没”字还未说完,俩人被淹没在洪水里。
徐西淮感觉自己要被溺死,救护圈拉着他不能往下沉,可是他没力气,唯一的希望是,这个救护圈,把自己再拉高一点吧。
他觉得自己很难受,难受到像被抑制呼吸,嘴巴里还不自觉说这话:“跟着我,跟着我——”
后来感觉能够呼吸了,就开始做梦,梦见自己坐在一个船里,躺着看天空,天空上是蓝天白云,倒映着碧波荡漾的清水。
然后清水从天空洒下来,打在自己的头发、脸颊、衣服上,最终还能穿透肌肤到达心脏。
他觉得这个梦很好,但是清水洒下来到自己身上让自己湿漉漉地很难受。
于是他就挣扎地醒了过来。
他确信梦是反的,因为他虽然在船上,但不是躺在甲板看蓝天白云,他躺在一个同自己一样冰凉的怀抱里。
梦里没人对自己说话,此刻抱着自己的人却焦急又轻轻地哄:“不怕不怕,马上到了,醒过来我们就回家。”
后来他又触碰到顺着手臂浸染自己衣服的鲜血,他觉得好凉,还是梦里比较明亮,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