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西淮实在不情愿浪费一中午的时间吵一场无意义的架。
但他总是事与愿违。
当庄怀吟第二天依旧按照惯例来到医院时,徐西淮知道今天不会像往常一样,至少不会让他高兴。
他还是烦,见到这个人就烦。和昨天一样。
“我又来啦西淮!”
来的人却兴高采烈,还没进来就开始大张旗鼓地吆喝。
“你昨天怎么没回来?我在楼下等了你很久。”
庄怀吟放下东西坐下,开始自顾自地说话。
“你不回,今天我都缠着你。”
“说了不回来,大可不必。”
“没事儿啊,我就自己想等而已,只希望你昨天的事忙完了。”
徐西淮说,忙完了,再没有了。
“你过来吃点儿?”
庄怀吟看见坐在办公椅上的人没动静,也是铁定不吃了的,因为他生气了,要很久才会好的那种。
这不是他发现的,这是“银杏树”发现的。
庄怀吟没因为徐西淮的不搭理就受到影响,还是那个语调说着话:“我看你衣服穿得好少,现在都好冷啦,首都的冬天很冷的。”
徐西淮垂了垂眼,往他这边扫过,说:“你来过首都?在这里见过冬天吗?春天好不好?”
庄怀吟感觉到他在寻找些什么,“北方冬天肯定都冷啊,这还用我来过才知道嘛?”
“那春天呢?”
徐西淮依旧这样问。
春天,首都的春天……
他说不上来,来这好久了,间隔了很多个四季,但在过去几年的春天里,都不太好,于是庄怀吟回答说:“我觉得不好。”
徐西淮终于转过头来看了看自己,说:“为什么?”
这句“为什么”是徐西淮说过的话,因为他总是迫切想知道些什么。
“你之前很喜欢春天。”
这句里“你之前”是徐西淮从来不会说的话,因为他总是逼自己忘记所谓的“之前”,可是他现在竟然自己提起。
“因为我总是在某一天哭,我讨厌哭。”
这句就是庄怀吟会说出的话,因为他只说让徐西淮伤心难过的话,却从不说为什么。
“你该。”
徐西淮万万不会说这种话,在这之前他终于知道这种话会千万倍反噬到自己,他说出口,只是想让对方也多疼一疼。
庄怀吟听见那两个字带着冰冷的温度,尽管在有空调的室内,此刻,庄怀吟还是觉得,这北方要命的冬天,真他妈的冷啊。
“你说什么?”
庄怀吟看起来又要开始哭,瞪着个眼睛终于也开始询问答案,他看起来疑惑、惊讶,到最后却自己没了气势。
“是,我该,我就该那样是吗?可是真的好痛苦,徐西淮。”
“我觉得我是该的,我认了。因为是我主动把解药扔掉了。”
庄怀吟说话时平稳,没看眼前人,只是呆呆地盯着某一处虚空。
徐西淮慌了慌,怕自己真的说错了话,说话地语气里带着着急:“扔什么解药?你中毒了?”
“我说的是气话,怎么这句没听出来?”
庄怀吟回答说:“不是,你不会知道的,我也不会说。”
徐西淮看了他一眼,转头忙自己的工作。
别人不要他问,他无话可说。
“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我今天接到一个超级开心的消息!我们就愉快地过完今天吧。”
庄怀吟说话还是兴高采烈。
后来他一个人说了好多话,徐西淮从没觉得自己能够在短时间内听那么多话,鸡毛蒜皮,近期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悉数告诉他。
“上次你把冬越的微信推给我啦,我看到了他的朋友圈,他真的到处玩儿,我也好想看风景见世界,到处玩儿多好啊!翻着翻着我就看到了我自己,我怎么不知道当时他拍了这么多我的丑照呢。”
之后庄放低一点声音,又说:“你看到那些图片了么?你忙,应该没看到……我在那些图片里看到了秋来。”
“他们中途是分开了么?”
庄怀吟坐在沙发上,要微微转头才能正对着徐西淮,他穿过一片空气后看着徐西淮的眼睛,听见那句话后,他看见徐西淮几不可闻往他这边看了看。
“嗯。”
徐西淮很小声应了一句话,没有解释。
“什么原因?我看到他照片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有自己一个人,背景也不是哪片大海那座高山。”
徐西淮说,吵架。
所谓的“中途”是哪一段时间,俩人都心知肚明。
高中时俩人就知道他们在一起,齐冬越在与庄怀吟的交谈里,他还信誓旦旦地说怎么样也不会分开。
看样子,老天也不止是让徐西淮和庄怀吟事与愿违。
“现在和好了吧,我们聊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但是我没问起秋来,他也没开口说,以前他可是大张旗鼓的。”
也许只要庄怀吟先开一个口,俩人就能“高谈阔论”了。
“你知道我们聊了很多什么吗?这个你回答我,你问我我也回答你。”
徐西淮好像不自觉占了下风,因为手里的工作看不下去一点儿。
“西淮,当时你喜欢我,对吗?”
那个“当时”是什么时候庄怀吟没有明说,但两个人的记忆都在第一秒不约而同地回到六年前或七年前的很多个瞬间。
很多个瞬间构成很多个璀璨绚烂的时刻,那些时刻里少年的样子变得异常模糊,周遭的一切都来来往往,只有像烟花炸开一样剧烈跳动的声响快要震破人的骨膜。
当局者迷,所以说:谁的青春不迷茫?
“高二高三,你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庄怀吟的穷追不舍让徐西淮很想逃避,他不想直面这样直白的问题,因为……他甚至觉得这不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