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向阳顺从的躺在床上,皱着眉,瞪着那只小眼睛问医生:“大夫,我那两个小蛋蛋还在吧?”
医生没有听明白吕向阳的话,疑惑的看着吕向阳,又回头看一眼跟在后边的护士。
吕向阳知道医生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干脆说明白了:“我那个传宗接代的两个小宝贝还在吗?”
“啊!”医生笑着点点头,他立刻又严肃起来:“不过,虽然还在,都有很严重的创伤,要看恢复得怎么样了,很严重啊,弄不好会失去功能的。”
吕向阳没有作声。他想:失去功能?那我吕向阳不是成了太监了,一辈子就这点儿爱好吗?这他妈的,还不如干脆打到我上边这个吃饭的大蛋蛋上,反正也让顾掬贤砍得不成模样了。
医生见吕向阳不言声,以为他很有负担,宽慰他说:“吕县长,我们会竭尽全力医治的。”
吕向阳摆摆手说:“没关系,治什么样算什么样,你们也不必有负担。不过,一会儿我的家属来可要对伤情保密啊!”又一想,咳,这事向保密也难,很快就会传得满城风雨。
第十一回 狂风挈雪 紫竹庵雪吟降生
暴雨挟电 掬贤墓吴琪受托
顾掬贤到紫竹庵半年多了,肚子越来越大,行走都很吃力,也就是因为这肚子她几次想死,她不想生下吕向阳造成的这孩子。
顾济秀劝她:这也是咱们顾家的一点血脉呀,不管那个吕向阳有多大的孽障,你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罪过呀!
姑妈顾济秀和邱尼师傅百般解劝安慰,劝她要保重身体,一定要顺顺当当地把孩子生下来。为了顾掬贤肚子里的孩子,顾济秀和邱尼师傅常翻山越岭到刘冲村、宋村,向山民们买些鸡蛋给顾掬贤保养滋补;可顾掬贤想到小心谨慎、一心盼望安宁和谐生活的老爸、风华正茂、为革命兢兢业业,充满理想的安瑞,想到死在床上的温柔善良与世无争的妈妈,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有邪恶狡诈、欺男霸女的吕向阳的血统,常常是伤怀无限、泪流满面,所以她精神萎靡不振、身子也日渐消瘦。
顾济秀劝慰顾掬贤:“掬贤哪,生老病死,皆有定数。那个姓吕的恶棍被你刀砍致死,他也算是不得善终,这也是天理昭彰,得到了报应啊!哪个人都想一生平平安安,可是平平安安者有几人哪?你就全当是做了场恶梦吧;现在你要看在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把身体养得健健康康的,将来把孩子抚养成人,你爸爸妈妈和安瑞九泉下也就可以闭上眼睛了。阿弥陀佛,保佑好人一生平安吧”
顾掬贤在姑妈顾济秀和邱尼的百般劝导下,心气逐渐平和了。
几个月又过去了。
邱尼师傅告诉顾济秀说:“师傅,掬贤可能要临产,该准备准备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顾济秀、邱尼两人虽然都没生过孩子,但几个月来也在偷偷的注意这事,凭着女人的本能,只要是正常生产,接生是不会有问题的,再说邱尼师傅以前曾看见过大老婆生产。这几天她们每天都烧好热水,时刻准备着迎接一个新生命的来临。
这天晚上,她们听到远处山那边有劈劈叭叭的放炮声。
顾掬贤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山那边放爆竹?”
邱尼师傅说:“今天是年三十了!”
顾掬贤不语,顾济秀也沉默无声。
顾掬贤想到去年春节一家人其乐融融,悲伤、痛苦油然而生。想到哥哥顾掬德就是这天头午到家的,买回那么多东西,爸爸、妈妈乐得合不拢嘴。她又想到哥哥走的前一天,那是正月十五日,一家人围在桌前做元宵,爸爸的教诲,妈妈的慈爱,哥哥的揶揄。而今……抬眼看看姑妈;姑妈眼巴巴的看着那跳动的灯火,眼里滴着泪。顾济秀此刻也在思念惨死的亲人,感叹世事的险恶与难以预测。至于山中空寂的岁月她已经习惯了,然而,她想,这对顾掬贤来说可能是一种极其痛苦的煎熬啊,因为当年,这种寂寞就煎熬过自己。
吃罢年夜饭,顾掬贤觉得肚子里阵阵作痛,感到腹中婴儿躁动得特别厉害。
顾济秀和邱尼知道要临产了,顾济秀虽然表面沉稳,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她把早已准备好的剪刀、止血中药等拿给邱尼;邱尼倒是显得很沉着,她安排顾掬贤仰身躺在床上,脱掉她的下衣,让她两腿弓起分开。
顾掬贤已经痛得难以忍受,不停地哼叫着,她感到五腹六脏都在肚子里绞了个劲,扭肠刮肚地疼痛。
顾济秀急得团团转,头上冒着热汗,不停的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邱尼仿佛是很有经验的接生婆,她指挥着顾掬贤:“挺住,挺住,宫口已经开了!憋住气,往下使劲!”
顾济秀把碳火盆烧得红红的,屋子里暖烘烘的。
外边的狂风裹挈着雪花扑打着窗子,这是九华山区罕见的暴风雪。
顾济秀到外边去拿木碳,连门都被大雪堵住了,费了好大劲才推开。
顾掬贤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
邱尼不停的叫着:“使点劲,使点劲啊,孩子已经看到了,憋住气使劲,使劲!”
顾掬贤忍受着剧痛,咬着牙按邱尼师傅讲的往下使劲,只觉得一下子好象背负已久的沉重的包袱突然脱手落地,孩子生下来了。
“啊哈——啊哈——”孩子清朗的哭声震荡、逥旋在尼庵上空,震荡、逥旋在整个九华山区。
邱尼师傅给孩子剪断脐带,抹上顾济秀准备的消炎中药。孩子“啊啊”不停地叫着,声音很响亮。
顾掬贤做母亲了,尽管这是吕向阳播下的种子,但她心情还是十分激动。
是个女孩,出生日是农历一九五二年旧历年年三十子夜,公历一九五二年二月三日。
邱尼师傅给孩子洗完了热水澡,一边用小棉被子包着孩子,一边对顾济秀说:“师傅,你就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顾济秀思忖片刻,见外边飘着绒毛一样的雪花,听着孩子“吟吟”的哭声,说:
“叫雪吟吧。洁白纯净的雪,吟经诵卷的吟。唉,也是带血的哭声啊!阿弥陀佛,求菩萨保佑小雪吟一生平安啊!”她又想到顾家的悲惨遭遇,自言自语的说“草民百姓要求很低啊,腹饱身暖,平平安安哪!”顾济秀流下泪来。
顾掬贤也暗自流泪。
邱尼想到自己的身世,也不停的擦着眼睛。
顾济秀伏下身来仔细观察小雪吟,她睡着,满脸小胎毛,孩子显得绒嘟嘟的,圆脸,下颏长得十分象侄女顾掬贤,她心里暗想:
这又是个小美人胚子,自古红颜多薄命啊!女子无貌就是福啊,但求佛祖保佑小雪吟能一生平安噢。
顾掬贤并未因添了这可爱的小女儿雪吟而高兴,相反,她的心情坏急了。原本一个欢乐的四口之家,几天的时间就走了三口人,而且是那么悲惨,剩下她一个人无家可归,漂泊在尼庵里栖身;幸亏有姑妈,可姑妈那血泪的过去又总是萦绕在她头脑中,这一切反而因为这小生命来到世上而更加让她难以忘怀。她感到自己整个人是空空的一个外壳,正从那最恐惧的峭壁悬崖上坠落下来,她闭上眼睛只等着落在地上摔个粉身碎骨,烟消云散,偏又总是这样飘飘悠悠的不着地。她毫无胃口,几天来她泪流不止,加之阴部又总是不时流血。邱尼师傅说可能是刚生完孩子都是这个样子。又过了半个月才逐渐好了些,但顾掬贤还是越来越消瘦。在这深山老林中,一是缺医少药,二是也不敢外出去看病,顾济秀根据师傅留下的一些医书设法弄些中草药给顾掬贤调治。
正月十五这天晚上,顾掬贤觉得阵阵昏迷。
这一夜,顾掬贤昏昏沉沉的似睡非睡,眼前总是出现去年这一天一家人过元宵佳节的场面,爸爸不厌其烦的教诲,妈妈乐呵呵的端上煮好的汤圆……第二天早起,顾掬贤想到自己将不久人世,趁自己精神清朗些,她跟顾济秀、邱尼师傅商量孩子的事:留在山中是不行的,一是两位出家人不便携带,二是孩子见不到世面无法接爱教育。想来想去,顾掬贤想到了南京读书时要好的同学吴琪,她请求邱尼师傅到南京去找她的这位同学。邱尼师傅满口应承。顾掬贤让姑妈顾济秀拿来笔墨,她给吴琪写个便条:
“吴琪友:
我家惨遭不幸:家母急病交加故于老宅,家父、安瑞受奇耻羞辱、蒙况古奇冤含恨九泉。我亦将不久人世,有重事相托,万望不辞。细情邱尼师傅当详禀。
友掬贤谨拜
一九五二年正月十六日
第二天,邱尼师傅就上路了。临走时她见顾掬贤面色青白,她知道顾掬贤已经是生命垂危,她流着泪拉着顾掬贤的手说:
“掬贤,放心,我一定快去快回,你可要坚持住,等我回来呀!”
半个月了,顾掬贤身体渐渐好起来。
顾济秀最担心的是顾掬贤今后的命运,她杀了人,要是被抓捕回去就只有死路一条。这些日子她正想着一个让顾掬贤消失的法子,为了顾掬贤的安全啊,她把自己的想法跟顾掬贤商量多次,一个较为妥善的安排终于形成了。
二十多天了,邱尼师傅还是没有信息,顾掬贤已在五天前被顾济秀送到九华山深处一户姓刘的人家去住了,顾济秀在紫竹庵东的竹林子中埋起了一座新坟。顾济秀每天在熬着时辰等待着邱尼师傅的归来,她要烧饭还要喂孩子,辛苦倒是可以承受的,她担心由于自己喂养不当而使小雪吟失去健康。每天顾济秀把饭咀嚼成细末,再用一块洁净的布裹上挤出米汁喂小雪吟,小雪吟依然日渐消瘦,哭声也越来越绵软无力。
顾济秀念着阿弥陀佛,看着睡着了的小雪吟,自言自语:“阿弥陀佛,这也是个命苦命大的孩子呀!”
顾济秀回想着发现顾掬贤的那一天:早晨起来,她就觉得心神不宁。吃罢早饭,她就领着邱尼上山去采药了,也是想借此使心神平静下来。中午时分,她跟邱尼来到山东坡的洞中休息,发现了顾掬贤。假如没人发现顾掬贤,那她是必死无疑了,这个小雪吟也就不会出生了。
二月初十下午,顾济秀正在给小雪吟喂饭汁,听到前房敲门声,顾济秀忙去开庵门。邱尼师傅回来了,跟着她进来的是一位与顾掬贤年龄相仿、中等身材、穿着一件肥大的棉袍子的清秀文雅的少妇,她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顾济秀高兴地迎上前去说:“阿弥陀佛,这位就是吴琪姑娘吧?唉,你晚来了一步啊!掬贤已经——”说罢掩面痛哭起来。
邱尼师傅不见了顾掬贤,知道事情不好,紧张地问:“师傅,出了什么事啊?是不是掬贤她……她怎么了?”
顾济秀告诉邱尼和吴琪说:“唉,邱尼走后第九天,掬贤就……”她哭着说不下去了。
邱尼师傅从吴琪手接过孩子。
吴琪焦急的问:“掬贤,她,她怎么啦?”知道顾掬贤可能是去世了,问罢就失声痛哭了起来,“掬贤哪,为什么不等我来呀!你为什么不等我来呀!”
顾济秀领着吴琪来到里间自己的卧房,这也是顾掬贤曾住过的地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小雪吟有气无力的哭声。
吴琪三步拼作两步走进屋子里,抱起瘦弱的小雪吟,急忙解开衣服,给小雪吟喂奶;小雪吟第一次吃到奶水,吮吸得特别有力。
顾济秀望着善良文静而又漂亮的吴琪说:“吴琪呀,我们这一家人……就剩这一点血脉了!”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吴琪流着泪说:“姑妈,别说了,顾家的一切我都知道了。”一会儿,她告诉顾济秀“掬德兄在接到掬贤的信以前就去香港了,我已经设法把她写给掬德兄的信转到香港去了,他不会有事的,姑妈就放心吧。”
顾济秀安慰地点了点头:“阿弥陀佛,顾家就剩我这侄儿一个人了!”
吴琪说:“蓉阳派人到南京周安瑞家调查,后来我想方设法打听蓉阳那边的情况,掬贤的父亲和安瑞都在掬贤逃走后第二天被枪杀了,那个姓吕的县长没有死,并且提升为正县长了。”
顾济秀咬着下唇摇着头,下唇被咬出了血。
“吴琪姑娘,快过来看看你的孩子,额头很热,烧得很厉害。”邱尼师傅惊叫着。
吴琪的孩子声息微弱,正在发着高烧。
顾济秀立即熬些艾蒿水给孩子擦洗,孩子烧退了些。
顾济秀看着吴琪抱着的孩子问:“吴姑娘,你的小宝贝叫什么名字?”
“生她那天正赶上外边飘着雪花,这孩子生下来就哭声不止,我们俩口子又好吟诗作赋的,她爸爸说这孩子是在雪中吟诗,就起名叫雪吟了。”吴琪边给自己的雪吟喂奶边说。
顾济秀很惊异,她脱口而出:“是不是年三十子夜生的呀?”
吴琪吃惊的看着顾济秀说:“姑妈,你可是未卜先知了,正是年三十子夜出生的呀!姑妈是怎么知道的呀?”
“阿弥陀佛,是前生的缘分啊,这是前生的缘分啊!掬贤的孩子是我给起的名字,也叫雪吟,也是年三十子夜降生的。阿弥陀佛,如此巧合,可不是缘分吗!”顾济秀口中不停的念着阿弥陀佛。
吴琪也为这种巧合感到惊讶:“这世间真就有这么巧合的事吗?我和掬贤是要好的同学,她的女儿和我的女儿是同年同月同日降生,又不期然的都起名叫雪吟,哎呀呀,这可确实是缘分啊!”
吴琪含泪向顾济秀询问顾掬贤死时的情况。
顾济秀佯装伤心的说:“死前她还不停地叫着你的名字。”心里却暗中祷告:阿弥陀佛,宽恕我这出家人的妄语吧,为了侄女顾掬贤的安全啊,我不得不打妄语啊!阿弥陀佛。
吴琪默默的流着泪,告诉顾济秀说:“我在前年跟一位姓白的老师结了婚,他人很好,有点书呆子气,邱尼师傅到我那,我还在月子里。”说到这,她似乎在向老同学顾掬贤表白心声:“掬贤,你就放心吧,这俩孩子我一定把她们带好,带成人。”
傍晚,吴琪和顾济秀来到顾掬贤的坟头。
吴琪坐在坟前悲痛的大哭起来:“掬贤哪,我那苦命的妹妹啊,你为什么不等我来呀!你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去了。”
顾济秀也流着泪,心里在虔诚的肯求佛祖宽谅她的安排,同时,她庆幸掬贤有这样一位忠义的同学。她见吴琪那么悲伤,顾济秀也很内疚,几次想把真相告诉给吴琪,可是想到吕向阳还没有死,他一定要追捕顾掬贤的,为了顾掬贤的安全,她又把话咽了回去。她暗自点点头:只要人还在,总会有见面的时候的。
吴琪和顾济秀在顾掬贤坟头站立了许久许久方回到庵中。当晚,吴琪在昏暗的油灯下给顾掬贤写了祭文。
顾济秀接过,见上边写着:
祭掬贤挚友文:
吾与掬贤友同窗三载,情深意笃。掬贤友漂亮活泼、善良多智,甚得同窗姐妹拥戴。一九四六年七月毕业一别直至一九五二年却在寂静深山紫竹庵东侧见到此坟,掬贤已于吾进山前即农历一九五二年正月二十五日含恨长辞于世,终年仅二十二岁。
农历一九五一年初,掬贤友与周安瑞结为连理,感情深厚,期间有恶人阴谋有日,利用敌特投毒事件而将掬贤父顾济民、丈夫周安瑞牵连下狱;后恶人为占有掬贤、满足私欲,挟命威胁,并言若顺从即可放其父其夫,否则必死矣。掬贤为救父与夫,屈从受辱,知其恶人乃用奸计,掬贤震怒,执刀劈恶人面后逃至紫竹庵。
天若有眼,终有一日恶人受惩。冤仇昭雪之时,吾将携女儿雪吟再来此告慰贤友,掬贤友安息!
致祭人同窗吴琪
农历一九五二年二月二十五日
吴琪在紫竹庵住有两个多月,每天她都到掬贤坟头拜祭,还要照管两个孩子,尤其是自己的女儿,病情日渐严重。吴琪把写得工工正正的小楷体祭文交给顾济秀:
“姑妈,你就收藏着吧,等到掬贤昭雪之日,我要把这祭文刻石立碑,告慰掬贤的亡灵啊!”吴琪这才准备要离开紫竹庵回南京。可就在当天晚上,自己的女儿雪吟却停止了呼吸。吴琪痛哭一场,把女儿尸体葬在顾掬贤坟旁。
这天,吴琪一大早就来到顾掬贤墓前,她蹲在墓前流着泪:“掬贤哪,你就放心吧!我把我的小雪吟留在这里陪伴你啦,我也拜托你要带好我的小雪吟呀!我吴琪决不会辜负你的重托,一定精心照料你的小雪吟,把她养大成人,你和我的小雪吟九泉之下就安心吧!”
这时,一大片黑云从东边天空排山倒海似的滚滚西行,不一会儿就和西边的一块灰色的云团相遇了。黑暗的云层中一道长蛇闪电,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巨响,随即暴雨疯狂的倾泻下来,整个九华山成了烟雨弥漫的混沌世界。
顾济秀俯下身搀起吴琪:“吴姑娘,快起来吧,想受了凉气啊!”
吴琪站起身,不断的摇头拭泪。
顾济秀深信吴琪一定会带好雪吟的,这一点他感到很安慰:“吴琪呀,掬贤由你这样一位忠义的同学,这是小雪吟的福分啊!为了掬贤的小雪吟,你——你把自己的雪吟留在了山上啊!如果掬贤再生,这可怎么报答你的大恩大德啊!”
吴琪拉着顾掬贤的手:“姑妈,我和掬贤是同窗好友,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何言报答啊!”她突然跪在顾掬贤的坟前,哭泣这说“掬贤哪,在你最危难的时候你想到了我吴琪,这时你对我的人格的信任啊。你放心,我一定要把雪吟带大成人,让他受到最良好的教育,成为对国家、对人民的有用之人。掬贤,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你安息吧!”
一会儿,天又晴空万里了。
对这天气忽阴忽晴,顾济秀认为是神灵的一种暗示,可暗示着什么呢?她思之再三,终是没个头绪,只能是不停的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第二天,顾济秀到山后租了两头毛驴,临分手时,顾济秀把一个“吉祥平安”的银锁交给吴琪说:
“这是掬贤留给孩子的,同样的银锁掬德那还有一块。吴琪姑娘,日后如来庵里找不到我,可问庵里任何人,如庵不在了,可到后山山民处寻问。”说罢拉住吴琪的手,流下泪来“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啊!阿弥陀佛,保佑好人一顺百顺、终生平安吧!”
吴琪流着泪说:“姑妈要多保重,过几年,我把小雪吟带来一块看你,再给掬贤扫墓。”
顾济秀感伤地:“阿弥陀佛,但愿人长久吧!”
小雪吟也象懂事似的,望着顾济秀放声大哭。
顾济秀抚摸着小雪吟的头说:“愿菩萨保佑小雪吟一生平安吧!”
顾济秀一直向西把她们送出这道深谷,还是恋恋不舍。
吴琪说:“姑妈请回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姑妈一定要多保重呀,小雪吟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辜负掬贤对我的托付。”
邱尼师傅抱着小雪吟对顾济秀:“师傅,安心等我回来,我会把吴琪姑娘平安送上车的。”
吴琪、邱尼骑着毛驴爬上山坡,走出好远好远了,回头见顾济秀还伫立在峡谷栈道旁的岩石上……
在晨光辉映下,顾济秀就如一座石雕一动不动地伫立着,伫立着。
吴琪她们拐进一个山坳,看不见顾济秀了,但吴琪知道,姑妈她一定还在那里站立着,一动也不动。
顾济秀来到紫竹庵东边竹林的假坟和真坟前,她双手合十:“吴琪的小雪吟哪,为了我们的小雪吟你妈妈把你留在这里了,奶奶会照顾好、看护好你的!”顾济秀泪流如注,她总觉得没把真相告诉给重情重义的吴琪而感到愧疚……她想到顾掬贤的小雪吟,现在成了白家的小千金了,将来会怎么样呢?佛国静土,尚有多种层次,俗民百姓的命运更是不可测了!吴琪这个人是靠得住的。就从昨天在狂风暴雨中她在掬贤墓前那抽泣的表白中就可以知道,吴琪是一位重情重义的好姑娘啊!可是,她丈夫会怎么对待这件事啊?将来小雪吟长大了、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会如何呀?顾济秀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唉,人生活在世上真的很不容易呀!千辛万苦、坎坎坷坷。还总有那么一些人专事欺压良民坑崩拐骗的坏事,让善良的人受尽煎熬磨难。雪吟会平平安安的一生吗?”
顾济秀遥望着远山:“难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