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最后一点身影也没入地平线之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色越来越深,落鹤山内走动的弟子也越来越少。
直到子时,所有人都陷入睡眠。
碎云峰北阁内,时袅袅再次戴上千面催动魔力,易容成了玉梓涵的模样。她从腰间拿出断魂香,轻车熟路地遁入了西阁。
她转过几个拐角,进入今日午时到的院子,停在了裴宥之的门外。门内烛火已熄,安静至极,想来他已经睡了。
时袅袅挥袖,化作一缕紫烟悄无声息的进入了他的居室。裴宥之洞察力非比寻常,即使时袅袅已经使用魔咒隐去了自身气息,却还是怕有意外发生,只得轻手轻脚地走至屏风前。
若是将断魂香放入香炉,裴宥之察觉的几率太大。时袅袅想了一想,便将断魂香点燃,直接放到了屏风的缝隙下。
时袅袅坐在书案旁,手上捏了一只瓷杯,耐心等待裴宥之毒发身亡。等到那时她再摔杯引人察觉,以玉梓涵的脸从这居室跑出去,便能大功告成。
时袅袅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玉梓涵,我看你到时怎么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时袅袅心中快意还未完全滋长,挂在书案旁的配剑却忽然出鞘,猛的向她袭来。时袅袅还未反应过来,手腕上的玛瑙手串立即闪出一道蓝光,罩住了时袅袅全身,击飞了那把佩剑。
是……月牙给她的玛瑙手串。
时袅袅立即起身,只见裴宥之缓步从屏风后走出来,手上捏着已经掐灭了的断魂香。
怎么会被察觉?!
时袅袅皱眉,眼中都是难以置信。
裴宥之走了几步,望向眼前这位修者打扮的陌生师妹,语气出了奇的平静,“为什么要杀我?”
“你是怎么察觉的?”时袅袅不答反问。
裴宥之伸出右手,被手串击飞的那把配剑立即回到了裴宥之手中。“能挡下恣羽的攻击,你的反应力很快……不过,如今你只能束手就擒了。”
裴宥之握紧那把名为恣羽的剑,几步轻点便来到了时袅袅面前,朝她一剑刺去。时袅袅立即唤出她的配剑落仙,堪堪挡下裴宥之这一击。
因为千面的易容作用,就连配剑落仙也是玉梓涵配剑的模样,时袅袅并不怕穿帮。
两人在室内缠斗起来,你来我往,不相上下。但裴宥之每一剑的力度都不一样,剑法也变幻无穷,落剑位置让时袅袅难以猜测。
时间一长,眼看就要落了下风,时袅袅闭眼,凝神运起自己血脉里的那一部分奇怪力量,起剑念诀。
“浮生雨,落!”
仙剑落仙通体立刻发出了耀眼的金光,在空中化作无数把仙剑,如倾盆大雨一般一齐朝裴宥之击去。恣羽与这剑雨相撞,顿时产生了极大的冲击波。
可剑雨的威压越来越大,恣羽抵挡不住,便被裴宥之召回身边。他开启灵气护体,形成一个保护罩,挡住了这无数仙剑的攻击。裴宥之冲出这剑雨,手中恣羽直指眼前人,那人却忽然念了法咒消失在了原地,只有一道紫色荧光。
裴宥之眼神一凝,没有半分迟疑,开门追去。
听到动静的其他弟子追出来时,只看见裴宥之敞开的门和凌乱的居室。
时袅袅内里疼痛渐起,每次她直接调动血脉里那部分奇怪的力量时,都会反噬自身。再打下去,她一定不是裴宥之的对手。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来到落鹤山脚的景城,脱去了身上的弟子服,混入一家花楼。
即使夜深,花楼内却仍旧热闹非凡。许多富家子弟抱着衣着暴露的美人纵酒,观赏乐舞,不亦乐乎。
时袅袅瞬移到舞台后的静秀阁,坐下调息,试图缓解内里的疼痛。
裴宥之一路追去,最后停在了花楼的门口。
他沉了口气,换了身白底山水云袖袍,收了恣羽,神色平常地走了进去,就好像进的是茶楼而不是花楼。
老板娘刚巧送走一位纨绔子弟,见裴宥之这身打扮,又生的一副好相貌,笑眼盈盈地迎了上去。
“哎呦这位公子,您瞧着眼生,第一次来吧?不知是您哪家的公子?今日来我们红潇楼,是想听歌赏舞呢,还是找姑娘暖被窝呢?”
裴宥之神色淡淡,没答,只是自顾自往里走,眼睛搜寻着那个女修者的身影。
他闭眼默念口诀放出神识,感受到了不寻常的灵力波动。
老板娘见裴宥之不答,也没放弃,招呼了身边两个貌美的妓女,眼神示意她们凑上去。“能不能傍住这位公子享受荣华富贵,就看见你们自己的了。”
两位妓女也没犹豫,一个搭上了裴宥之的肩膀,一个握住了他的背在身后的手,将整个身子都他身上靠。
裴宥之睁眼,眉头紧锁地抽出了自己的手,侧身避开那两个妓女,直直往舞台后的静秀阁去。
两个被躲开的妓女也没放弃,立刻追了上去。
毕竟是后半辈子的幸福,怎么能任他从手中溜走。
“哎,公子公子,别走啊。”一位妓女声音娇软,拉住了裴宥之的袖子。
另一位也不甘示弱,正准备将自己丰满的身体靠在裴宥之的身上,却忽然动弹不得了。
裴宥之抽出自己的袖子,默念定身咒定住了另一位妓女,鲜少露出了烦躁的情绪,朝静秀阁走去。
这种花花之地,真是让人厌恶。
“哎,公子留步!”花楼老板娘见那两个妓女不知为何居然停在原地,又见裴宥之要去静秀阁,阻止道,“这静秀阁是舞女换舞服之地,公子一个外男,不便进入。”
裴宥之停住脚步,闭了闭眼面向老板娘,忍耐道,“我要寻一个人,她现在就在这里面,不知老板娘可否把所有舞女唤出来?”
老板娘见面前这人无可奈何的神色,又见他不怎么搭理这里的妓女,心中忽然有了考量,“这可不行啊,我们舞女都是一顶一的绝色,只有公子付银钱看舞,我们才能叫舞女出来。”
此时静秀阁内的时袅袅调息完毕,听到了门外裴宥之和花楼老板娘的谈话,眉头一皱。
裴宥之居然跟进来了?!
她以为他那么洁身自好的人是不会踏入这种烟花柳地的。
“那需多少银钱?”裴宥之从袖中掏出一袋银子,“够了吗?”
老板娘眼睛都放光了,一把接过银袋,点了点头,“自然够了!自然够了!”
“把里面所有的舞女都叫出来,一个都不能少。”裴宥之回身,坐到舞台前的看台上。他闭眼凝神,在整个花楼附近都布下了禁制,确保那个女修者无法趁此机会逃脱。
裴宥之睁眼,眼眸中清冷一片。
这下,我看你该怎么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