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抬头望了望不远处在罗啸天和石中枭以及几个罗刹带领下哇哇大叫着涌过来的一帮人,深深的吸了口气,回过头来,两只明亮的眼睛怜爱的盯着眼前这个可爱的男孩几秒钟,在小左云的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一口,然后伸手将左云抱了起来在他后背上轻轻的拍了几下,用一种轻松而且愉快的口吻说道:“小云,看到前那面那个山坳没?记住,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敌人来势汹汹,身边有你实在不很方便。你先前去那个地方等我们,我和你王战叔叔先抵挡一阵,然后马上就前去和你会合。好不好?”
左云心头一怔,心头虽然有些诧异,但江城说的不无道理,立刻点了点头,伸手操起一根棍剑,飞快的向江城指定的那个地方跑了过去。
望着脚步蹒跚的左云向指定的方向跑去,百感交集的江城有无数的画面涌上心头。
“孩子!此番叔叔望着你远去,很有可能就是绝别!别怪叔叔骗你,叔叔我不畏惧死亡,却畏惧你羽翼未满无人照护!我陪伴了你四年,而你也给了我四年的安乐和幸福。这一点我比你父母还要幸运。也正因为这四年,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勇敢和正义以及责任,看到了人性的光辉!你是个好孩子,比我今生所见到的任何人都要优秀,所以你活下去就是叔叔今生最大的希望!所以你别让叔叔失望!”
江城心头思绪万千,几声呜咽!然后绝然的回过头来,两只眼睛定格在王战的面容上,然后用一种自然平静坚毅的口音说道:“大哥,你看对方人多势众势在必得。不如你先带着小云先行撤退,由我来挡住罗啸天给你争取一点时间,你看如何?”
王战心头大震,他和江城从小认识无话不谈,江城的性子如何作为大哥的他实在是太过熟悉了。江城虽然说的轻描淡写故作轻松,但他却一下子就明白了江城的心意。江城这话明显就是意欲拼上性命牺牲自己来给自己争取脱身的机会。面对罗啸天人多势众高手众多的围攻,以一己之力在加上身负重伤的江城要想活下来简直是异想天开。
过去已经失去生死与共的三弟,现在连二弟也面临九死一生的抉择,身为大哥的王战是万万不可能做出牺牲兄弟来保全自己的事情的。
王战古怪的妆容上并没有发出任何表情,他一边抬手举弓搭箭将稍微靠前的几个小喽啰射的鬼哭狼嚎,一边从嘴里发出一声低沉却慷慨有力的声音:“二弟啊!到这个时候你我就别藏着掖着了,你的心思大哥我很清楚。当年善德苗寨三弟慷慨就义,二弟你又忍辱负重隐名埋姓扛起所有,而作为大哥的我却置身事外。事已至此,现在轮到我这个做大哥站出来了。二弟,眼下你身受重伤,如果让你孤身一人面对强敌只怕性命不保。如若我这个大哥此刻却见机溜开,岂不是将我置于不仁不义贪生怕死的地步?你让大哥我如何安心?此事决计不可。二弟,现在我这个大哥命令你马上离开,我来断后。”
江城发出轻轻的一声微笑,耐心而诚恳的娓娓道来:“大哥,我很理解你此刻的心情。眼下的情况你很清楚,如若我们现在不尽早分开,必定会被罗啸天一众包了饺子一网打尽。唯一的法子就是你我分开逃走,让罗啸天顾头难顾尾,困境或有转机。大哥,无论是罗啸天还是屠步虚恨的是我,所以即使是你留下断后我离开,但作为主要目标的我,罗啸天和石中枭也会步步紧逼将所有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而大哥你却不同,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份是王一笑而非轶镇铁匠铺的老板,并非屠步虚的主要目标。而且你有家人,如若留下你来断后,一旦你有不测,身份必定暴露,你在轶镇的妻儿老小以及徒弟员工上下数十条人命就面临极大的危险,牵连太多。而我却是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轻重缓急孰轻孰重大哥你心中自然明白。所以此事不必再论,我来断后,你带小云趁着夜色离开。”
还没等王战有所迟疑,江城又冷冷的发出一声轻笑:“呵呵,即使江城我身上有伤那又如何?当年我能孤身一人带着小云从屠步虚的层层围堵下安然离开,这次也不会例外。我对屠步虚以及罗啸天比你要熟悉的多,对付起来自然也要比你容易的多,是罗啸天死还是我江城生现在还难下定论。大哥您请放心,二弟我并非是那种鲁莽之人。大哥你看,前面那个山坳两边都是峭壁,中间狭隘易守难攻,只要能阻挡罗啸天一小段时间我自然就会抽身而退。罗啸天主要目标在我,只要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借助夜色轻松离开,到时候你我兄弟自会相聚。”
此刻江城表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淡然以及不容质疑的表情:“大哥,现在不是啰嗦的时候,我们没有时间了,你看他们已经逼的很近了。大哥,你带小云走,我来断后!相信我,大哥!”
王战望着江城那决然的表情,也知道江城的想法就目前形势来说也许就是唯一完美而有效的法子。况且王战对江城的性子实在太了解了。江城从来都不是一个会照顾自己的人,极重义气,而且心思缜密做事踏实稳重有理有据,当年三人在一起都是依照作为二弟的江城意见行事,但凡他自己决意做出的决定,恐怕天王老子都拉不回来。王战深深的叹了口气,不再纠缠。
王战心中一股从未有过的悲凉猛然升起,他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紧紧的将江城拥抱在怀里,用尽全身的力气喃喃的说道:“大哥等着你安全归来!记住,不要让大哥失望!兄弟,保重!”说罢,王战抬起头,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去!
此刻一去,已是决然!
那山坳虽然易守难攻,但却也目标清晰进退无门,面对无论是实力还是人手,孤家寡人的江城毫无优势可言,江城想以一己之力,拦住汹汹而来的诸多追兵。然而瞧这追兵的阵容以及面对的数个高手,莫说经过这几波厮杀已然身疲力乏,况且江城还身上带伤,即便是全盛时期的江城也万万抵挡不住,要想全身而退简直难若登他,下场唯有死尔!
望着王战远去的身影,一身轻快的江城依仗着手中的弓箭且战且退,缓步退到那个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山坳口终于停下脚步,然后将上衣脱了下来撕成几条布条,将后背那道流血不止的伤口紧紧裹住,紧接着一手持刀一手持棍,整个身躯显的异常威岸而霸气,居高临下脸无惧色,一双星眸杀意肆溢,哈哈大笑:“来来来,你们这帮狗日的龟孙子,不是一直想要江爷我的命吗?现在你家江爷我就在这里,有哪个不怕死的赶紧上前送死?”
有道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此话果然不假,江城毫无畏惧视死如归的自信以及霸气如同天神下凡,一番威胁厉迫果然奏效,只见这帮刚才还穷凶极恶的歹徒立刻畏畏缩缩止步不前,茫然无措的望着罗啸天以及几个罗刹。
不仅是那帮欺善怕恶的小喽啰被江城吓的心惊胆战,即使是罗啸天以及几个罗刹一时间也是目瞪口呆,但罗啸天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片刻之间便回过神来,他环顾四周,眼看众人畏缩不前,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见他长刀一挥,愤怒的大声斥骂道:“一帮胆小怕事的东西,现在江城孤身一人黔驴技穷,有何可惧?如若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还敢畏缩不前,我罗啸天现在就让他见阎王。”说罢,他首先吩咐那几个精于弓箭的手下先行动手!
七八个手持弓箭的汉子立刻从人群中站出来,搭箭弯弓,几道长箭立刻朝着江城射来,宛若流星,转瞬即至。
虽然区区几支箭矢还不足以让江城全军抵挡,但也不得不防。趁此机会,罗啸天以及石中枭互相望了一眼,彼此会意,分别从左右两边袭击过来。
眼见两位当家的身先士卒,而后面的七个罗刹自然也不甘示弱,乱哄哄的一涌而上。
双方短兵相接,密集的金属碰撞声顷刻间响成一片……
这边打的不可开交,那边背着左云离开的王战一边拼力向前,一边担忧江城而心神不宁。
被王战强行背在背上的左云眼看江城没有随身前来,又听的后方刀剑交鸣以及呐喊惨叫声响成一片,不由得心头大急:“王叔叔,江叔叔被截住了。单凭江叔叔一个是打不过他们的,我们赶紧过去帮助江叔叔,不然江叔叔会死的。”
王战停下脚步,他何尝不明白江城此刻凶多吉少,即便是自己及时支援,结果恐怕也不会有多大改观,只不过是徒增性命而已。虽然理智告诉他万万不可回去,但左云那句“不然江叔叔会死的”已然让他立刻停下脚步,迟疑不决!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自己现在马上回去,好兄弟并肩作战,即便是死,亦是死而无憾!
但他能这样做吗?当然不可以!如果不担心左云的安危,王战会没有任何迟疑的和兄弟在一起,既然不能同生,那就共死!
另一条就是眼睁睁的看着兄弟身陷险地,拼着牺牲兄弟的性命,不负兄弟的重托,带着左云离开。
正在犹豫不决的王战猛然间听到让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只见后方交战之声戛然而止,一阵巨大而嘈杂的喧哗声传来:“哈哈,他死了!江城死了……”
王战身形猛然一震,顷刻间如同五雷轰顶,心如刀绞!
让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虽然结果和他心中料想的完全一样,但他还是无论如何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脑袋里天旋地转的王战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身体,浑身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脏剧烈的跳动,仿佛能从他胸腔里跳出来一般。痛苦万分的他把自己嘴唇咬的死死的,即使是嘴巴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
一跤跌在地上的左云自然也是听的分明,只见他小小的身躯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厉叫,本能的将那根棍剑抄在手中从地上一跳而起,状若疯狂,猛然向打斗的地方冲里过去!
左云这疯狂的举动刹间将悲痛欲绝的王战拉到现实中来,只见他从地上一跃而起,飞快的将已经跑出两丈多远的左云一把抱起,另一手捂住左云的嘴,也不管左云狠狠的用嘴将他的手指咬的鲜血淋漓,更不管左云如何奋力挣扎,紧紧的咬紧牙关,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