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女子案桌侧面的白墙上赫然挂着一幅画,里面画的是一个幼小的孩子,穿着简单的苗家服饰,背后背着一个书包,一脸的坚定,两只小小的拳头举在胸口,正义凛然,做护持状。在这小孩子的背后是一个高出男孩一头,满脸惊慌失措的小女孩。而在小男孩前面的,则是一个高大肥硕,气势汹汹满脸横肉的恶汉。而在画面的上角赫然写着几个字:“小姐姐不要害怕,我来护你周全!”落款:张一诺!字体清秀有力,格外醒目。画面惟妙惟肖神乎其神,线条流畅,将整个场面表现的淋漓尽致栩栩如生。
这不就是当年他放学回家无意间和那个叫做棕熊的无赖对抗的场面吗?而那个被自己帮助的小姐姐后来经过王战暗中打听,已然知道了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张一诺!此刻的左云什么都明白了,不由得心头大震。
这个画面虽然过去多时,已然慢慢失去记忆。但此刻赫然在目,所有的回忆一刹那间已经完全萦绕在心头。清晰的画面在心头幕幕呈现,真实的画面,明显的落款,除了他自己和那个小姐姐,没有人可以凭空想象出如此鲜活的情景来。
此刻他已经基本断定,眼前这个女子必定就是当年被他保护过的,叫做张一诺的小姐姐无疑!
左云完全没有料到今日随意的一次小小帮助竟然会发生如此离奇的事情,心头震撼的无以复加!但他很快把心情平静下来。是啊!过去的已经过去,原本就是无心义举,何必再去纠结。自己平安,这位小姐姐也平安,大家都生活平静。往事不必再提,成为心中默默的祝愿才是彼此最大的幸福!
那女子放下手中的账本,抬头望着眼前这个虽然看上去虽然稍显稚嫩但却面容刚毅,剑眉轩昂的小伙子,脸突然一僵,露出了微微错愕的神情。很显然她注意到了眼前这个男孩子那满脸惊愕以及微微颤抖的身躯!她眼睛眨巴眨巴,不由自主的怔了一下,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我听伙计说豆大爷生病了,所以你才帮豆大爷送豆腐过来的吧?”这女子笑靥如花,微愕的表情也立刻变的若无其事起来,然后不经意的轻声问道。
“是的,这位大姐。”左云上前一步:“豆大爷生病了,不过不要紧,只是偶感风寒身子虚弱而已。这次是我代替豆大爷过来送豆腐的,这是后厨师傅称过的分量,还请大姐您过目。”
“哦!”那女子轻叹一声:“这到是我的疏忽了。谷大爷年纪不小了,你回去后就和豆大爷说,以后不必劳烦豆大爷亲自送上门了。从明天开始,我会安排伙计直接去豆大爷那里自取就是。”
左云点点头,双手拱手谢过:“多谢大姐您考虑周全。如若没有别的事,就请大姐您给我打个收据,我也好回去给豆大爷做个交代。”
那女子点点头,一边拿起笔来低头写字,一边假装不经意间的问到:“看你面生的很,应该是第一次来的吧?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左云苦笑一声:“我叫云左!”
“哦?”那女子本来笑意盈盈的脸上顿时一阵恍然:“云左云左……左云?这个名字好熟悉啊!你莫不是……”她口中喃喃自语,突间眼神一亮,心情变的激动,一双星眸已经星月般光彩逼人,笼罩过来。
左云见对面这女子眼神放光,直直的星眸盯的让人好不自在,警惕心大起,情不自禁的将双手放在胸前。要知道,为了以防万一,他怀中可是暗藏有匕首。
那是当年和谷道长游历天下劫富济贫时偶然所得的战利品,工艺精湛,刀锋凌厉削铁如泥,是一柄极其罕见的宝刃。左云爱不释手,难得谷道长大方一次,将之送给他做为防身之用。
左云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这位大姐,小子陋姓小名,实属于平常。你我萍水相逢,今日也是适逢其会帮个小忙,只怕之后再无交集。所以大家的名字熟不熟悉,又何必在意呢。”
左云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毕竟这些年来屠家上下可从来没有放弃过追杀他们的打算,人心逐利本无常,他们叔侄二人的脑袋现在可值钱的很,单价据说能值五千大洋,即使是一个确切的消息,据说也值得几百银元。
这几年里左云无论是身高还是容貌变化极大,但如果就此放松警惕却却万万不能。这世间奇人多如牛毛,难免有些有心人就能从这蛛丝马迹上就能探觅出有用线索。左云这些年里跟随谷道长和葛和尚走南闯北,见识颇多。恩将仇报者有之,落井下石者有之。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谁敢说当年的恩人不会变成今日的仇人?
见利忘义,重赏之下心怀不轨多如牛毛。人不防我,我必防人。一旦露出马脚引来灾祸那就麻烦了!
左云可不会因为对方生的清纯漂亮就会放松警惕,不是传言越是漂亮的女孩子就越会骗人吗?即使自己曾经是她的恩人那也还是要小心点才好。
那女子听到左云的话音里明显出现了抵触情绪,这才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确实有些唐突,这才不好意思的微微一笑:“小兄弟,都怪姐姐我心里太急了,对不起。还请小兄弟你不要介意才是。”
左云稳定了一下心神,神态自若:“没关系的,你我平生从未见过,既然相识,问一下姓名也是人之常情。小子不会在意。不过,小子出来时间也不短了,如果回去的太晚,只怕无论是豆奶奶还是家父都要挂念。所以小子就不打扰了,就此告辞。”
“不用急的,时间还早着哩。”那女子神情自若,不动声色的望着左云的眼神,自己急切想知道的谜底没有揭开之前,自然不肯轻易让他离开:“刚才我看到你对这幅画浏览了很久,似乎很感兴趣。这是为什么呢?”
回过神来的左云尴尬的微微一笑:“画的很好,栩栩如生。字体清秀有力,刚劲自然。所以就多看了几眼。”
“哦!”那女子轻叹一声:“这个画里情景过去已经八年了!恍然如故。这是一个真实的事情,而且里面那个女孩子就是我!”说罢,她两只明眸紧紧的盯在左云脸上,感受着对方脸上的细微变化。
左云心头一滞,他心思本就聪慧,而且也知晓了对方身份,当然知道对方想得到什么,眼神略微的出现一丝慌乱,稳了稳心神,这才略显尴尬的笑了一下:“哦!画的很漂亮,实在没有想到里面的女孩竟然会是你。”
左云说罢,对方不停的试探,必定是对他有了怀疑,更不敢多做停留,时间久了必露马脚,拱了拱手:“这位大姐,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还请大姐您把手续做好,也好让我回去给豆奶奶交代。”
那女子眼看着左云要走,哪里肯让他离开,好多疑惑尚未证实,往事数年来一直在心头萦绕却不得实现,此刻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或许就能得到证实:“这位小兄弟,我也是皈依三宝数年的俗家弟子,对您无任何恶意,所以还请小兄弟放心。不过……”这女子犹豫了一下:“不过我对小兄弟你感觉有些面熟倒是真的,似乎是过去的一位故人!”
“是吗?”左云呵呵一笑:“若是如此,那恐怕要让大姐您失望了。你我萍水相逢,过去并无瓜葛,而在小子的记忆里也实在没有过您这般熟悉之人。这世上容貌相仿者大有人在,人有所想自然意有所悉,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大姐您无意间认错人也属正常。”
“也许是吧!”那女子长叹一声,面容一阵神往,然后才娓娓道来:“说起来也是整整八年了。也恰好是八月十四这一天,我曾经遇见过对我生命里应该是最重要的一个人,虽然只是匆匆一面,却让我至今永生难忘!无以报答!”
说罢,那女子轻叹一声,眼睛里泪光闪烁,也不顾左云惊愕的表情,自顾自的娓娓道来……
“那是一个很好的日子,中秋节八月十四日。我从姑姑家出来正待回家,走到半路时分,不曾想却被一个无赖男子拦路欺辱。我那时年幼力弱,既无力反抗,也无力逃跑。正在万分紧急之际,是一个比我还小,大约只有七八岁的孩子忽然挺身而出,挡下了那个无赖男子的暴行。”
那女子缓缓说到这里,由于心情过于激动,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那孩子虽然年幼,但却坚定勇敢,大声呵斥那个心怀不轨的无赖男子。特别是他安慰我的那句话:小姐姐不要害怕,我来护你周全!震地有声大义凛然!乃是我平生除了我父亲之外另一个男子说过的最让我感到安心和宽慰的一句话!虽然他那时候还很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