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厚重的乌云紧锁着,萧萧风中,在密布的云层中偶尔挣脱得片刻,透出微弱而朦胧光线,蓦地在乌鲁贝城的巷道中映出一片模糊的蠕动。那是博朗多率领下的,十分之一的城卫兵团在无声行军。自兵团入城后,城内的居民望兵而逃,早已撤去大半,只剩下零星几户不愿背井离乡的人家,使得寂静的深夜显得更寂静了。
与基德发生争执之后,博朗多一意孤行,带着他的部队脱离了主力军。在被誉为帝国铁壁的四将中,脾气暴烈的博朗多,其实力是较为中庸的。武艺上,他比不上洛尔兹,谋略上,他不如托因。但他胜在于用兵果敢,勇猛无当,身先士卒地冲锋陷阵,虽然时常导致自己身陷困境,但总能在逆境中鼓舞手下的士气,化险为夷。
夜色之下,他命令全军不得生火照明,严禁大声喧哗、交头接耳,沉默地摸黑行军。博朗多知道,自己离名垂青史只差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机遇。历史长河中,许多才华横溢的武将被默默无闻地埋没在滔滔洪流之中,唯有极少数人,因为偶然的机会而被浪涛卷起,抬举到名气的巅峰之处,从此名扬万古,被铭记在史册,被学者们谈论,为诗人们歌颂,供后辈们敬仰。
想到此处,他不由兴奋得全身发抖。这一次,他有无比强烈的预感,在这一片漆黑之中,黎明的破晓将迎来他兵戎生涯的,成功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打断了博朗多的臆想,令他有些愠怒。正要发作时,只听见前方有匹骑奔驰而来的马蹄踏声,并伴随着急促的大声吆喝:“备战…全军备战!前有敌袭!”
“怎么可能?”博朗多惊道:“难道遇到了城里的盗贼团伙?但区区毛贼可引不起这么大的骚动…不,不可能是教会的,他们就算知道赫伦的计划,也不可能知道我的计划…纵使知道了,他们有什么动机倒戈?我们可是利害一致的同盟啊!”
“博朗多将军!敌人就在百米开外!上马吧!”骑兵用手拉了他一把,但他犹自在困惑中,身体一动不动,喃喃自语:“不可能的…”
顷刻之间,前方夜色中有一道暗影飞速接近,其轮廓在微弱的月光下越来越凸显,未等博朗多反应过来时,一彪单骑冲杀至眼前,挺起一杆寒光长枪,闪电般往他胸口刺去。
一瓢腥鲜的血浆喷溅在博朗多的脸上。他猛然幡醒过来,抬头看时,只见皇室的徽记赫然镌铭在那骑士铖铖发亮的胸甲上。他的骑兵挡在面前,被长枪贯穿了胸口,双手仍死死抓住枪杆,朝他呐喊道:“将军不死!兵团永耀!!”
博朗多的胸口顿时嗡嗡然如被木柱猛撞的铜钟。又有数匹的皇骑策马而至,杀气腾腾。他连忙翻身上马,在士兵们的死命掩护下,迅即疾驰而去。待撤退到兵团后排,博朗多在马上扯开了嗓子大吼道:“狗腿子们!你们翘首以盼的敌人皇室骑士团就在前方!出人头地,荣华富贵的大好前途就在那里!想要的话,就随我一起去强夺豪取吧!”
“喔喔喔喔喔!!”士兵们缄默夜行许久,心胸满腔的气血早久憋难受,在博朗多的解禁命令下,士气蓦然大振,拔出长枪利剑,无所畏惧地向前冲锋。
城卫兵团与皇室骑士团短兵相接,两军在这片民居密集之地正面开战。无数的火把一齐点亮,战鼓起,首颅抛,边烧边杀,邻近一大片城区顿时化为火血之海,遥望却是一片灯火辉煌的假象,漫漫嫣红,涂抹了半边天穹。
城卫指挥官站在屋檐高处,凝视着血光四溅的前线,眼看城卫们在皇骑强劲的冲击渐渐溃散,喊道:“弓箭手!”
两队弓手列为四排,将箭头点燃后,下蹲拉弓,箭头指天。
“放箭!!”
阵地中顿时降下一阵火雨,射杀了数百名城卫士兵,而皇骑在火箭冲击下,岿然不动,箭头射在他们的盔甲上,如瀑布刷在坚岩上,四散溅开。皇骑在火雨之中行走自如,若无其事地提枪挥剑杀人,城卫的锋线加速溃败。
“是伏印人…”博朗多凝视着凶猛如狼的皇骑们,挥手喝道:“歼元弓!预备!一三五七九入阵!”
一队身材彪悍的弓手出列,手执镌刻着光环徽记的精弓,在火弓手之间的空档穿插入队,形成新的弓兵列阵。
“预备放箭!!”
平地腾升而起的火箭群中夹杂着数十支漆黑的暗箭,直堕入前线阵地中。
皇骑们汹涌的攻势被立即打停了。前排的骑士被黑箭击穿盔甲,箭头直刺入皮下筋肉,将他们厚实的元壁迅速蚕食得千仓百孔。破防之后,皇骑们瞬即被密集的火箭射成马蜂窝。看着溃退的骑士团,博朗多狰狞笑道:“来呀,尽管来呀!在这片狭窄的阵地上,堕入消耗战的深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