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撤离后,平静的街道上逐渐涌入百姓,原先他们也没跑,只是躲着规避危险,顺便看个热闹,眼见着事了了,他们也松了口气,纷纷走出来交头探耳,只恐这一场好戏无人分享。
宁绝看了身旁之人一眼,安崇邺擦干净了手,将染红的帕子扔到了地上。
“宴月楼的冬日醉很有滋味,宁公子要不要一同去喝一杯?”
他虽是询问,但语气里有不容拒绝的意味,宁绝低头:“殿下开口,是草民的荣幸。”
“走吧。”
安崇邺抬脚就走,层叠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浮动,看起来曳曳生姿,十分潇洒。
宁绝晚一步跟在后头,两人隔着半丈距离,一眼看得出尊卑有序,君是君,民是民。
京都道路繁多,大大小小有上百条长街小巷,其间以长乐、长宁、长平、长安四条大街交叠为主,所有小街小巷,分别沿着四条大街延伸,描绘出一个错综复杂、又十分和谐有序的京都大城。
宴月楼地处四条大街交汇处,坐拥繁华地段,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
两层高的朱红小楼,相较于周围的客栈酒楼是矮了些,但胜在地方大,一眼望去,差不多占了三个铺面的地儿,红灿灿的灯笼下,一个大大的酒字惹眼得很。
酒楼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门口没有揽客的小二,安崇邺直接走进去,宁绝蹙着眉犹豫片刻,也跟着进了门。
正逢佳节,酒楼人满为患,环视一圈,到处都坐满了人,安崇邺唤来小二,递了锭银子,小二立即笑呵呵迎着二人往楼上走去。
二楼装潢明显好很多,桌椅间都放了屏风隔开,小二领着他们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坐下,安崇邺又给了锭银子,吩咐一桌好酒好菜,尤其莫忘了冬日醉。
宁绝站在一旁看着小二领着两锭沉甸甸的银子退下,他一时有口难言,想到方才打了水漂的七两银子,口袋里空空如也的触感让他深感无奈。
总不能让殿下赔他吧?
安崇倒了杯水,瞥了眼跟木头一样站在身侧的人:“站着做什么,坐下。”
宁绝没说话,默默坐下了。
桌上无言,直到小二端来几盘小菜,又送上两壶好酒,安崇邺亲自斟了两杯酒,举杯道:“今夜多谢公子出手相助,这杯,我敬你。”
清透扑鼻的酒香萦绕,宁绝微微蹙眉,双眸打了两个转,还是踌躇着将酒杯拿了起来。
“请。”
安崇邺伸手与他碰了杯,随后一饮而尽。
殿下都喝了,饶是他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灌下去。
宁绝咽了口口水,闭着眼迅速将一杯酒倒进嘴里,如寒冰凛冽的烈酒猛的灌入喉腔,冰与火的刺激让他身子一颤,瞬间咳了出来。
“咳咳咳……”
酒杯脱手掉在桌上,宁绝撇开头,撇开头撑着桌面咳得停不下来。
“你……”
安崇邺被他这一操作惊到了,没见谁喝酒这样猛灌的:“你没事吧?”
“咳咳……”
宁绝呛得面红耳赤,一张嘴就是浓浓的酒味,两滴眼泪落下,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冬日醉是雪中酒,冰冷刺骨,味道浓烈,喝它需要慢慢品尝,你这样猛灌,容易伤身。”
安崇邺说着,换了个杯子倒了热茶:“喝杯热茶漱漱口。”
“咳咳……”
宁绝伸手接过杯子,将一杯茶水喝完,没想到这酒如此厉害,他现在整个身体里就跟冰火两重天一样,一时寒冷,一时火热,难受极了。
安崇邺眯起眸子,饶有兴致的说:“你不会没喝过酒吧?”
宁绝抬起薄红的脸,捂着唇又咳了两声,他还真没喝过酒!
往昔看书上说,千般愁滋味,杯酒尽了之,他还以为,这酒的味道会有多好,今日一尝,他更是不理解爱酒之人的口味了。
抬手拂去眼角的水珠,宁绝说:“殿下恕罪,草民不善饮酒。”
安崇邺笑笑没有说话,他抬手唤来小二:“拿一壶暖过的梅子酒来。”
“好的,客官稍等。”
小二三两步下了楼,宁绝对酒没有多少兴趣,他想说别拿了,但碍于对方身份,张了张嘴,还是没开口。
不多时,小二端着托盘上来了,盘子大的碗盏里倒了大半的热水,一壶玉白佳酿温在水中,淡淡的果香顺着瓶口溢出,中和了酒的味道,还挺好闻。
“这是梅子酿的酒,果味浓,经热水一温,酒味越发浅淡,很适合如你一样不擅长喝酒的人喝。”
安崇邺慢悠悠倒了一杯推到宁绝面前:“尝尝。”
淡淡湘色诱人,宁绝端起酒杯闻了闻,梅子味扑鼻,确实没有多少酒味。
他尝了一口,温温热热的液体入喉,带着酸酸甜甜的果香,正如冰天雪地里燃起了一团明火,瞬间抚平了刚才被烈酒灼烧到的身体。
“这酒好喝。”他喝完一杯,由衷夸了一句。
安崇邺笑着继续喝自己的冬日醉,宁绝看了他一眼,伸手将一整壶梅子酒拿到了面前。
一杯,两杯,三杯……
一连喝了大半壶,直到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他才放下酒杯,餍足的笑眯了眼。
“梅子酒虽味淡,但终归是酒,你这样喝,小心喝醉。”安崇邺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