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大街上,两匹棕色骏马缓步前行,马背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并列,微风扬起衣角,翻飞的墨发交叠,朗月之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壳而出。
辉煌的朱红大门前,两座石狮昂首挺胸,宁绝抓着安崇邺双手慢慢滑下马背,一抬头,“四皇子府”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先前从闻卿至嘴里知道了安崇邺是一个皇子,但宁绝一直不知道他排行老几,叫什么名字。
原来是四殿下安崇邺啊。
宁绝握紧了肩上的包袱,安崇邺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进去吧。”
他上前带路,宁绝跟着,两人一前一后,刚跨入高高的门槛,便有好几个下人从府里跑出来。
“殿下。”
四五个人齐齐行礼,安崇邺摆摆手,他们立刻忙活起来,有人去归置门口的马,有人在前面带路,还有人跟在安崇邺身边,就等着他吩咐。
夜晚的皇子府灯火通明,烛光之下,宁绝能看到青砖碧瓦琉璃顶,满堂珠玉映高台。
从前厅穿过中堂,到了后院,安崇邺挥退跟随的下人,只留了两个掌灯。
“府中人少,许多院子都没有归置!”他走在前头,说:“你先将就一晚,等明日我再让下人好好收拾一番。”
宁绝颔了颔首:“多谢殿下。”
两人走到了一座院门前停下,下人推开厚重的大门,宁绝抬头,喃喃念着:“揽月留芳?”
“这是我第一次搬到这里时提的字!”安崇邺说:“那时年少,不懂什么清雅俗套,不过见到月上枝头,煞是好看,就给取了这个名。”
当朝皇子,年满十六就要移出皇宫分府别住,安崇邺今年二十一,已经在这府里住了五年多了。
下人点亮了屋里的火烛,春寒未去,一片薄凉,一群人进进出出,烧了炭火,又点了熏香,等房间里逐渐有了人气,才迎着主人进门。
此刻临近亥时末,安崇邺看到宁绝已经打了好几次哈欠,他遣退一众下人,道:“时候不早,你休息吧,我就住在隔壁天枢院,若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就行。”
“好,谢殿下。”
宁绝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了,他强撑着眼皮打架,迷迷糊糊应着,等安崇邺离开后,门都没关,他取下斗篷,褪去外衫,就直接趴床上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清晨,宁绝是被冻醒的,闭着眼摸了摸身上,一片冰凉,被子压在身下,他居然顶着寒风就这样睡了一夜。
“阿嚏。”
一个喷嚏,打得他昏头转向,脑子闷疼。
抬手摸了摸额头,他自己探不出来,不过好像是比平常要热一些。
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宁绝挣扎着起身,身上酸软无力,好不容易坐起来,整个人也是昏昏沉沉的,打不起什么精神。
指尖在太阳穴上揉了好久,宁绝移到床沿边,穿好靴子后,猛的一站起,霎时间,眼花缭乱,眼冒金星,摇摇欲坠的身体差点跌坐回去,还好及时稳住了。
“咳咳,看来是真着凉了。”
喉咙干痒发涩,他一张嘴就咳了两声,斗篷和外衣被丢在一旁太师椅上,他拿起穿好,又走到桌边倒了杯已经凉透的茶水润喉。
此时屋外春色大好,昨晚上困意席卷,借着酒劲,他睡得很死,这房门敞了一夜,飕飕冷风灌进屋里,也难怪给他吹病了。
“咳咳……”
掩唇轻咳,宁绝走到屋外,清新的风虽然有些冷,但吹散了心头不少躁闷。
院子里,一棵五丈高、两人环抱的桂树青葱翠绿,枝叶长展,树荫笼罩,如巨人一般,包揽了小半个院子。
宁绝站在树下,抬头仰视巨人,他突然想到一句“抬头不见天,垂首如蚍蜉”。
……
“公子,您醒了?”片刻,一个小丫头从院外走进来。
宁绝回头,看向来人,没说话。
小丫头上前行了个礼,说:“奴婢松露,奉殿下之命来伺候公子。”
看着这个比自己还稚嫩几分的小丫头,宁绝点点头回了句:“有劳姑娘。”
遇到个温柔的小公子,松露笑得欢喜,一双眼弯弯的,两颗尖尖的虎牙也甚是可爱。
“公子现在要洗漱吗?奴婢去打水。”
“好。”
宁绝点头,松露欠了欠身,迈着欢快的步子离开了。
不多时,小丫头端着水进了院子,宁绝回到房内,洗完脸漱好口后,松露收拾着再次退下。
宁绝坐在软榻上,屋子里炉火升起,松木熏香的味道刺激得他脑子闷疼,一只手扶着头撑在案几上,昏昏沉沉的思绪让他提不起精神,只能闭目不发一语。
“公子,您不舒服吗?”松露端着早膳回来,看到宁绝满脸疲色,不由询问。
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宁绝淡淡回她:“脑子有些沉闷,大约是昨夜受了凉。”
“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松露放下托盘就要走,虽然不知他与自家主子是什么关系,但就半夜带回府,亲自送到揽月留芳居住的这一举动,已然昭示着二人之间关系匪浅,最起码,殿下是重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