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日,清晨,宁绝正用着膳,抬头见松露不如平日活泼,俏脸挂着一抹凝重,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不好。”
松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有什么难处,说出来,我若能帮得了你,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宁绝安慰着她。
“公子,不是奴婢有事。”
松露嗫嚅着:“是殿下……他受伤了。”
安崇邺受伤了,据说是在查案时被杀手伏击,伤到了手臂,大夫说伤的很深,几乎见了骨。
天枢院主卧门口,下人进门通报,得了准许,宁绝才走进屋去。
一户三门相通,阳光透过雕花镂空的红木窗照进屋内,轻纱帷幔下,安崇邺穿着中衣坐靠在床头,他脸色略微苍白,发丝散落,与平日智珠在握的形象不同,此时更多了几分虚弱感。
宁绝上前几步,隔着薄薄的纱幔,抱拳行礼后,问了句:“殿下,可还好?”
“咳咳。”
安崇邺捂着唇轻咳了两声:“还好,伤得不重。”
他话说得有气无力,怎么也不像轻伤的样子。
宁绝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看看,安崇邺先开了口:“阿绝,我想喝水。”
屋里只有他们两人,第一次听到有人唤自己“阿绝”,宁绝心都跟着震了震。
纵使亲如母亲,小时候也只喊自己“宁儿”,他们给他取了这个“绝”字,却从未有人唤他一声“阿绝”。
挪动步子,宁绝走到桌边倒了杯清水,满怀惆怅走到床前,看着他眉眼间挥之不去的病容,心里也不由升起了几分同情。
双手奉上清水,安崇邺接过喝下。
正要后退时,安崇邺抓着宁绝的手腕,让他坐到了床沿边。
宁绝不解:“殿下可还有事吩咐?”
安崇邺摇了摇头:“上次说好的回报,你一直没兑现。”
上次?
宁绝思绪一转,想到之前在凉亭里说要给他一个回报的事。
当时,他说想让自己别再叫他殿下,要叫表字,知非,安知非。
宁绝抿着唇,两个字堵在喉咙口,犹豫着叫不出口。
这好像,有些过于亲密了。
安崇邺见他一口气憋着吐不出的样子,眼神顿时落了下去:“一个称呼而已,叫不出口就算了。”
手腕上的力道松懈,宁绝下意识抬眸看他,凤眼低垂,神色落寞,一副被负心汉伤了的样子……
至于如此?
“殿下,你我身份悬殊……”
话刚说了半句,安崇邺立刻收回了手,明显感觉到气氛微变,宁绝立刻转换语气:“能与知非相识,是宁绝之幸。”
知非二字,叫得别扭而黏腻。
安崇邺却似很开心,他从枕头底下取出一个盒子,递到宁绝面前:“打开看看。”
巴掌大的深色檀木盒,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宁绝接过,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枚鲜红如血的玉牌,玉牌上细下圆,微微弯曲,呈花瓣形,两面光滑,没有丝毫雕刻的痕迹。
宁绝将其拿起,入手温润如玉,黑色丝线编制的勒子穿过玉牌尖细那头,两颗红色玛瑙珠缀在上面,与落下的花瓣形玉牌相映得彰。
“这是,玉石吗?”
宁绝不懂玉,但这东西晶莹剔透,内里血红一片,看着就不是俗物,应该是不便宜的。
“是青鱼石。”
安崇邺拿过他手里的玉牌,手指勾起勒子,轻柔的将其系在宁绝腰带上:“前些日偶然所得,只一眼,便觉得与你相配,就带回来了。”
他没说,他的手臂就是因这块青鱼石所伤,若不是为了接住差点摔碎的它,他也不会被杀手刺中,差点废了整条手。
浅色的衣衫衬得腰间的玉牌格外惹眼,宁绝拧了拧眉:“如此珍贵的东西,殿……知非,不自己留着吗?”
安崇邺笑了笑,第一眼看到这块玉牌时,他瞬间就想到了第二次见到宁绝时,他穿的那一身红衣,炙热如火,勾人心弦。
好物配妙人,才不失珍贵。
“过些日放榜,我不能与你同去,不过,我会在府里等你回来,不管结果如何,这枚玉牌,都是你的贺礼。”他柔声轻语,好似情人低喃。
宁绝下意识抚摸着玉牌的纹路:“若是我没考中,你……”
“如果你没考中,我便再次邀你,来我府上做幕僚。”
安崇邺笑着,但眼神很认真:“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不要怕,你有退路。”
不得不说,宁绝被打动了。
不管安崇邺是何目的,他的话实实在在打动了宁绝,活了那么多年,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了被人重视的感觉。
“知非,谢谢你。”
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谢谢他诚心相待,谢谢他给了他退路。
七日后,贡院门口的东墙上,一丈红纸展开,密密麻麻的人名列了满墙。
会试放榜的消息传开,无数举人家眷和百姓往贡院而去,安崇邺提前吩咐备了马车,宁绝从四皇子大门口上车,一路行至长安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