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的,是丁一善和安明枥互生嫌隙、信任不再,这样就算他们依旧合作,也会相互猜忌防备,难以共事。
接下来的两日,丁一善没再出府半步,整个遂城里,都飘荡着他的风流韵事,百姓口口相传,添油加醋,给他塑造了个不服老、但服妻子,外强中瘠的形象。
宁绝几人看了两天热闹,几个版本的故事都听了个遍,有些或许夸张,但大致不差,都是丁夫人青楼抓奸、把自家夫君五花大绑捆回府的主题。
第三日午夜,一道黑影悄无声息落入丁府后院,他一身轻功如鬼魅般,轻车熟路避开巡查的家丁护卫,几经周转,到了一扇微敞的窗前。
月光撒下,迷烟飘进屋中,片刻,确认房里的人陷入昏迷后,黑衣人跳窗潜入。
第二天,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半个丁府,丫鬟小厮纷纷涌至主院,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丁一善满身鲜血跌坐在地,而前方红木床上,被褥已经被红色浸透,那与他相守半生的妻子,早已没了气息。
“这……这……”
“杀……杀人了……”
“夫人……夫人遇害了。”
……
一众目睹惨状的奴仆哭着喊着传遍了府邸,尽管亲眼看到,他们也不敢说自家老爷成了凶手,只怀着恐惧和难以置信,颤颤巍巍把已经失了魂的丁一善扶出了室外。
堂堂燕王长女被人杀害,不过两个时辰,此事已经满城皆知。
遂城三司的人到了丁府,面对丁一善,他们想问不敢问,最后聚集了府里其他人,一一审问过后,只得出一个答案。
那就是他们进门时,室内只有丁一善一人,死者无挣扎,屋中无打斗痕迹,门窗也没有半点外人侵入的迹象。
联想到这几日,因群芳楼一事,丁一善与他夫人矛盾不断,甚至好几次差点动手,于是,即便没说,众人心里也有了答案。
无论是因情杀人,因怒杀人,还是因恨杀人,能对丁夫人起杀心的,从来只有一个。
凶手是谁,昭然若揭。
丁一善被带去了典案司,身为下属,典案司负责人并不想得罪上司,但他逃不过,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偏偏,这死者是燕王之女。
遂城是燕王的封地,他们包括丁一善在内,都算是燕王的下属,现在人家女儿惨死在了他们所管辖的地方,于情于理,他们一个个的,都得为这件事负责。
客栈里,郑硕将外面发生的热闹说了一遍。
看着十分镇定的宁绝,闻卿竹不解问:“既然能潜入丁府,为何不直接杀了丁一善,反而要对他夫人动手?”
郑硕也有这个疑问,既然是要铲除安明枥的势力,那直接杀了丁一善,岂不会更干净?
两人想法简单,宁绝却道:“杀了丁一善,无非是让安明枥重新换个人来管理遂城,于他损失不了什么。”
“而丁一善活着,他与安明枥之间,便会永远横着这一根刺,一个担心会被背叛,一个会担心被报复,他们会相互防备猜疑,此后离心离德。”
天乾抱着剑站在一旁,突然问了句:“可要是丁一善因这件事而被下狱,失了官职怎么办?”
他若被定了罪,城守一职还是会换人。
“所以我让你把凶器拿回来了啊。”
宁绝笑看向他:“没有凶器,没有具体的人证物证,仅凭猜测是定不了一个人罪的,更何况,丁一善浸淫官场多年,若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那他就白活了。”
如果丁一善这次没保住自己,那证明他也不过是酒囊饭袋,不足为惧。
郑硕还是有些担心:“可丁夫人总归是燕王之女,若燕王不顾一切,一定要处置丁一善呢?”
亲女儿死于女婿之手,任凭谁家父母都不会接受。
“燕王不会意气用事。”宁绝语气笃定。
能在皇权争夺中活下来的,绝非普通人,他是王侯,是一方统治者,除了爱恨情仇,他还需要考虑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律法之下,其他人的口诛笔伐。
身为上位者,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你若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对一个无辜之人下手,那只会引起公愤,使得人人自危。
毕竟,都是在同一人手下做事的,谁不担心自己阴差阳错得罪人,谁又不害怕一不小心就没了命?
再者,除去利益关系,还有更重要一点,便是丁一善和他夫人的孩子们,那可是燕王的亲外孙,就算为了他们,燕王暂时也不会要了丁一善的命。
棋局伊始,他一子占尽上风,少年未及弱冠,便已将人性看得如此透彻,这让郑硕由衷叹服。
面对三双敬佩的眼神,宁绝淡定喝了口茶,其实他还有一点没说,就是燕王的病,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宁绝猜想,他那几个儿子不会把这件事传进他耳朵的,毕竟,这事有极大的可能,会把人活活气死。
以潞州四城现在的状况来看,燕王逝世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包括安明枥。
别看他现在是名义上的世子,一但燕王长辞,他那两个兄弟绝对会揭竿而起,尤其是三殿下安明玧,这几年可谓是声名鹊起,足以与他兄长平分秋色。
所以,不管从哪一方面看,丁一善都死不了,不但死不了,他的职位也不会动,最起码,在短时间内,他还会是遂城名义上的城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