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呢,大不了借钱付账。”云想了想,铁了心说。因为她忽然看见,她们的老板就在那遥远的地方。她猛灌了一口啤酒,然后使劲地抹了抹嘴,依旧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酒壮人胆,这一口啤酒下肚,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见湘潇总是很少动筷,云又说:“你动筷子呀,咱们付账,更应该吃。吃,全吃了,别浪费!你怕什么呀,有我在呢。”
“嗯。”湘潇点着头说,也安心了。夹了一片自己最喜欢的饵块,放进碟子里翻着,让用花生米干辣椒做的蘸料,满满地沾了它一身。她笑了,对云说:“跟你在一起啊,死人都要变成活人,笑话实在太多。”
“是吗?”云满足地问。她向湘潇抛去一个可人的媚眼,然后又将头缩进脖子里,开心地一笑。
她又说:“冼哥的话一点也不多,跟他在一起绝对没有跟我在一起好玩,是不是?那天去邛海,大家的心情都不怎么好,花了那么多的钱却没有玩高兴,真扫兴。湘潇,我知道他喜欢你,但是很可惜,他有时侯肚量太小,也不会逗你开心。以后你找男朋友啊,一定要找一个像我这样话多,而且不拘小节的。只有那样的男孩,才会喜欢你,容忍你,让你幸福。唉!我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子呢?”
也许,云说得对。他们之所以常常不和,绝对不能只怪其中一个。她太小气,心眼儿太多;他也胸无大量,非要跟她认真到底。更别说什么宽容,什么劝解。
她看一件事情,她看一个问题,总是会从一联想到二,从二联想到三,从三联想到万物。如果没有经过教化,她就是一个小心眼儿;如果经过引导,那就转化成了她的聪慧。那个年代,教育资源极其有限,即便是冼锐,也并不知道怎样去劝解她。
湘潇又开始沉默。但是,她已经深深地陷进去了,已经不能自拔。她觉得她已经把她的心,一点也不保留地,全部都给了他。此时,她的心,是沉浮不安和矛盾的。
还有,她是很温柔的,同时也就是很“瘟”的,在社会上混起来,是没有云那么厉害的。那她到底是应该找一个哄她的男朋友,还是应该找一个能够保护她的男朋友?
她已经知道了,哄人需要耐心,保护人则需要霸气。并且,一个人谈恋爱,也绝对不是云所说的那样,仅仅只是觉得好玩就可以。一个人不可能两全其美,她只能够选一个。
如果社会太平,仅仅只是满足温饱,那个哄她的男朋友倒是可以的。但是,如果她想更上一层楼呢?那个男朋友,连自己都不愿意上楼,或者根本就上不了楼,就更别说带她上楼了。那可怎么办呢?
难道她可以永远不懂事,永远只是 像现在这样,带着她的儿女,嘻嘻哈哈地快乐地一辈子吗?如果她的骨子里像她母亲,好像就是这样的。但是,她却越来越发现,很多事情,云能够笑出来,而她却觉得一点也不好笑。不但不好笑,甚至心酸。
老一辈的人说一个人有本事,他们会说他官做得大或者是钱挣得多,很有手艺或者是很有文化。但是他们又嘲笑官大的人假,钱多的人坏,有手艺的人贱,有文化的人酸。
她这个年纪,虽然也已经知道很多人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了,但是具体到底是什么样的,还要依靠父母的言传身教。她还没有,完全的清醒。
那个能够保护她的男朋友,为什么能够保护她?那就是因为他的能力很强呀!那种霸道,是智慧上的优胜,而绝对不是黑社会的那种霸道。冼锐虽然挣了钱,但是却动不动就阴沉着脸,她还并没有看出来他智慧上的优胜到底又在哪里?
既然他的能力很强,那她就应该好好向他学习。最终,还是要靠她自己的独立。让人永远扛着一个大包袱,谁受得了呢?如果她的骨子里像她父亲,好像就是这样的永远前进,不休不止。
正在这时,神经病回来付了账,又客气地叫她俩慢慢吃,要吃饱吃好。她们等的只是他回来付账,既然账已经付了,哪还有心思再坐?等他一转身,两人拔腿就跑。
身无分文,只好气喘吁吁地在马路上跑,边跑边笑,一直跑回了一串红。累也累够了,笑也笑够了。
后门还开着,胖子蹲在门口,阴阳怪气地问:“明天晚上还出去吗?”
“还要。”云冲着胖子,没好气地道。在一串红里,就她不怕胖子。
胖子听了,也并没有吭气。
第二日清晨。下雨了,雨还有点大。雨滴从天空中倾斜下来,拍打着檐下的走廊,直扫一串红集体宿舍的房门。
湘潇和云都还没有起床,朦胧中就听见神经病在拍打那道千疮百孔的木板门和那被报纸 糊住的窗户。他大声地叫着:“云,云的女朋友出来。”叫了两声,忽然觉得在他面前没有一句言语的湘潇太没趣,便不叫她了,只踢着门大叫:“云,出来。”
云起初并不理会,后来被他叫烦了,穿衣下床开了门。他们出去谈了。
湘潇躺在床上,竖着耳朵听。她有些害怕,很担心会出事。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听见。过了好一会儿,云才和神经病又吵又闹地上了楼,湘潇听见神经病在骂她,说她不日毛,骗了他的钱,白吃了他一顿,要她去帮他提货作为补偿。云当然不去,翻了脸跟他大吵,吵得整栋楼都可以听见。
宿舍里的女孩子们,今天可是难得的齐全,她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此事。有人说,那货一定是白粉。也有人说,神经病一定是吸毒的,而且已经开始打针了。不然,脸绝对不会那么又肿又乌,那么黯恶难看。说云也是,有那份闲心,多贴几个阔佬得了,干嘛要去惹着那穷鬼?说虽然都是挥霍青春,好歹也要找一个值价一点的啊!
……
一堆女孩子,声音闹喳喳,让人头昏脑胀。湘潇越听越觉得可怕,越听越觉得心烦意乱,感觉自己简直就要被吞噬掉了,真是又痛苦又迷茫。为了一顿20块钱的烧烤,何值呢?于是,穿衣下了床。
宿舍里的女孩子们也都陆陆续续地起来了,有一个胆大的女孩噗的一声,从上铺直接跳到了沙发中央。云原来睡湘潇的上铺的时候,她几乎天天都这样不顾一切地直往下跳,常常会把她从沉睡的梦中惊醒。
湘潇拿着洗漱用具往卫生间里走,顺便探听一下云的动向。她发现神经病和云就坐在隔壁的屋子里面,他们已经不吵了,不过还带有很浓的火药味,湘潇 正在考虑要不要端着盆子往里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