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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叹卿如烟 第24集

(一)

春去秋来,光阴似箭,令华卿在北华皇宫的日子很快过去三年。

这三年来,令华卿逐渐长成了一个17岁的少年,个头远比三年前要高出许多,瞧着已是身材欣长、眉如墨画,鼻如悬胆,俨然是俊美威严的贵族公子了,这存英殿的人不管是男是女,瞧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许是在杜诗阳身边伴读的缘故,琴棋书画,弓马射箭,都要比先前深厚许多,且因为悟性极高,各方面都极为出众,俨然在存英殿已无人能及。唯一令杜诗阳和章万安嘲弄的地方,便是不论他习武有多努力,却似乎永远也没有什么力气,连章万安都能踮起脚步飞上屋檐了,可令华卿却除了会招式,什么力道都使不出来,久而久之,大家都只道“不能什么都让他学会了去,再厉害的天神也有弱点”,故而每每到习武课,连杜诗阳都不再强逼了令华卿与自己陪练比试,只让章万安来陪练。

在宫里的这些日子,令华卿也常常趁了无人的机会,在宫中其他地方走一走,想找一找冷宫的位置,只可惜自己出生就被关在冷宫,直到逃出来那日才走出冷宫大门,对这皇宫内的地形与方向是完全不熟的,而今重新回了这宫中,亦是异常陌生,且这宫中地广人稀,众多楼宇皆是无人居住,女帝杜柳婵后宫人丁稀少,鲜少有人争风吃醋,更莫提有什么郎君被打入冷宫,故而三年来,令华卿都不知道自己当年住的冷宫,究竟属于现在北华皇宫的哪一处地方。然而,令华卿并未放弃,常常利用陪公主散步之际,观察周边建筑,寻找似曾相识的楼顶来以定方向。

杜诗阳亦长成了体态丰姿,飒爽利落,却不失大气的女子,其静时轻缓优雅,动亦如狡兔,明眸皓齿间仍有惊为天人的美艳浮游其雪白肌肤的面庞之上,若是与那令华卿站在一起,常常令人心中不禁赞叹,道一句壁人无双。

大概是年纪都还尚轻,除了最初的磨合,众人之间也没什么太多的勾心斗角,故而杜诗阳的继王、继郎,总体也都算安分,三年光阴过去,那朱鸿襄虽说依旧时不时争风吃醋一点,恃宠而骄一些,大体也造不出什么恶来,反倒是那徐知闲,却常常寻了令华卿来,主动交好,二人不是论古道今,就是喝茶下棋,俨然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那徐知闲依旧不主动去寻杜诗阳,更多的时间只是寻了令华卿来打发闲暇时光,这反倒令自己在杜诗阳那里得了个好印象,久而久之,杜诗阳越发觉得徐知闲此人颇招人喜欢,亦时不时主动去了存英殿主厅,关心起徐知闲来。

对于朱鸿襄,杜诗阳依旧是采取的是“小恩小惠哄着”的方式,偶尔出宫微寻,得了什么好的玩意儿,先是送到沁园去,逢年过节及大小时节,亦常常大半夜去了朱鸿襄的寝殿,守了他睡觉,甚至允了朱家将其在娘家时的贴身奴才絮儿进宫陪伴,这令朱鸿襄一直觉得,公主对自己的偏爱是远甚于其他人的,故而也不再主动造次,多数时间均在沁园养花养鱼,研究吃食,偶尔去观了众人骑马习武,亦是百无聊赖,时不时说几句犟嘴的话来,大家也当他不过犯了少爷病而已,不与之计较。

存英殿的年轻人,便是这样和谐共处了三年,女帝杜柳婵亦是相当满意。

这一日,暑热褪去,夕阳斜照,众年轻人均在存英殿的院子里习武。

一柄长剑如梭般,自半空中远远劈向院中大树,贴着一张俊美的脸划过,“歘”地一声扎中粗壮的树干,众人皆是一惊,随即听到章万安惊惧大叫:“华卿!!!”

一声叹息自树下传来,身着白纱长裳的男子朝前两步,一把将那深深刺入树中的长剑拔了下来,瞧了瞧剑刃完好无损,便双手递给冲上来的章万安:

“郡主,你的剑。”

“你可有被我伤到?”章万安细细瞧了瞧令华卿的脸,伸了手要去触碰,却被令华卿偏头一躲:“华卿无碍。”

“你也不躲远点!”章万安嗔怪道:“若伤到你了,姐姐得怪罪于我了。”

“郡主你又没瞄准,”令华卿不接章万安的话,淡淡看了一眼树腰上独独冒出来的一片绿叶,那才是章万安想要瞄准的目标,无奈她技不如人,剑头直接插入了树干上。

被人看穿了目标,章万安矢口否认:“你胡说,我的目标就是树干,不是那叶子。”

“我可没说郡主的目标是叶子,”令华卿忍住笑:“郡主好端端说那叶子作甚!”

“哼,要不你来试试?”章万安耍着无赖,怂恿令华卿。

“华卿力道不够,自然也刺不中那绿叶,”令华卿连忙弯腰说。

“你力道不够,用剑刺不了那绿叶,你可以拿飞刀来瞄准。”杜诗阳的声音从二人身后慢悠悠响起:“华卿,你飞一个给郡主看看,可别让她笑话了你!”

令华卿无奈,他的瞄准功夫向来是最好的,大家都清楚,即便不用去飞这一刀,众人都知道他不会有偏差,然杜诗阳此刻非要自己来飞,令华卿便也不好拒绝,左右都是打发时间,那就飞一个便是。

鸣凤从身上解了一柄飞刀,递给令华卿,令华卿叹息一声,只得走出十米开外的样子,眯了眼睛瞅准了那树干上的树叶,不过稍稍用力,那刀尖便朝着树叶飞去,顷刻间那树叶便在空中划了几下,飘落在地,一阵清脆的声响落地,飞刀亦跟着掉落在低声。

众宫奴定睛一看,均是欢呼起来。

章万安亦跟着开怀大笑起来,并不觉得有些尴尬。

众人正高兴着,朱鸿襄携了祥儿和絮儿两个宫奴,端了盘子入了院子,精怪般撇撇嘴:“何事大家这么高兴?又不带襄儿玩?”

众宫奴便不再欢呼,一应人等均是朝朱鸿襄行了礼,那朱鸿襄便近了杜诗阳和章万安跟前,屈膝行礼道:“见过公主和郡主。”

“什么好吃的东西?”章万安问着话,亦丝毫不管规矩,顺手掀了祥儿端着的盘子里的碗盖,瞧着是一颗一颗圆的丸子,便问:“这是什么?”

“郡主,这是我今日做的马蹄丸子,想着大家肯定都在,故而多做了些,”说罢,朱鸿襄掀了絮儿手中的碗盖,果然,两份是一模一样的。

“既是马蹄做的,何不直接吃马蹄,非得做成这丸子,没事儿瞎折腾,”章万安撇了撇嘴嘲弄着,亦不管礼数,直接用手从祥儿端着的盘子里捻了一粒丢进嘴里,嚼了几口,惊喜道:“竟是咸的!好吃!”

“本公主倒要尝尝!”杜诗阳便笑着上前,近了朱鸿襄边上,笑眯眯瞧着一眼朱鸿襄亮晶晶的眼睛,故意道:“你喂我?”

众人皆是暗笑,低头不去看那二人,令华卿亦淡淡别过了头。

朱鸿襄一高兴,便拿了签子,从絮儿盘中扎了一粒,轻轻塞入杜诗阳口中,杜诗阳嚼了几口,暧昧地看了看朱鸿襄,高兴道:“好吃!襄儿手艺越发棒了!你可是加了肉在里头?”

“还是公主厉害,一吃就知道。襄儿不过加了几粒肉糜在里头提鲜,就被您尝出来了!”朱鸿襄红了脸,很是高兴,便道:“襄儿做了许多,等会儿给闲王也送些过去。”

“你有心了!”瞧着众人如此和谐,杜诗阳高兴得很,听得身后有些响动,回头却见那章万安挑了一粒丸子,硬要塞进令华卿口中,那令华卿左右躲闪不及,被章万安抓住了肩膀,两人正默默较量着。

心里一堵,杜诗阳又不好发作,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道:“华卿不吃荤食,你硬要塞那丸子给他作甚!?”

“襄郎殿下说了,没多少肉,我是觉得他身子骨他太瘦,在宫里这么些年了,一口荤都不吃,亦是不营养,这丸子极好,给他试试!不吃便不吃!”章万安故意哼着,满脸却嬉皮笑脸,瞧了满脸通红的令华卿,一把将丸子丢进自己嘴里:“我自己吃!”

“也是,”杜诗阳点点头,从絮儿盘中扎了一粒丸子,近了令华卿身边,将签子递给他:“吃一粒吧,很是不错。”

令华卿讶异地看向杜诗阳,他万万没想到杜诗阳突然会当众叫自己吃带荤腥的东西。他不是不吃荤,只是他牢记姨母梧慧说的话,不能吃鹅肉,否则会有性命之忧!入了宫之后,他深知这宫中人心叵测,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抓住了弱点来加害自己,故而从此任何荤腥都不沾,以免误食了鹅肉,让自己身陷囹圄。且他知道,南安国人好吃鹅肉,这宫中各类鹅肉制品更是数不胜数,故而入宫后一开始,他就不沾荤腥,久而久之,连杜诗阳都不再逼迫他用荤腥了。

她是知道自己不吃荤的!可为何....为何此时却.....

令华卿怔怔地瞧着杜诗阳递过来的那粒小小的丸子,她笑得很是灿烂,令华卿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一时不知如何拒绝。

“吃一粒,”杜诗阳笑着:“莫要拂了襄儿的好意。”

令华卿看向杜诗阳的眼,那双眼睛从满脸微笑的朱鸿襄脸上收回目光,直直看向自己:“郡主可叫不着你吃,我给的,你放心吃。”

令华卿心中苦笑一番,周遭全都安静了下来,连着宫奴一起十来个人瞧着自己。在大家面前,那只是一粒小小的丸子,并且是一粒公主亲自递过来的丸子,已经是很大的脸面了,若不用,当真便是恃宠而骄,目中无人了。

深深叹了一口气,令华卿接过了签子,缓缓将那粒丸子含进口中。那丸子有着马蹄的清甜鹅湖脆感,也有肉的鲜香和软糯,令华卿多年未曾用过荤腥,即便如他们所说,只是用了一点点肉糜,但那荤腥散在口中,许是不适用,令华卿还是差点作呕,堪堪忍住了不适,吞了下去,露出笑脸:“嗯,好吃。”

杜诗阳便笑得极开,转身又去扎了一粒来,甚至未及令华卿反应过来,便直接丢入他口中:“我说了这东西好吃,你试过才知道。这么多年都不吃肉,对你身子不好,难怪你没什么力气。”

令华卿万般无奈,只得忍了口中的不适,竭力把那第二粒吞下了肚子。

那朱鸿襄竟毫不生气,瞧着杜诗阳亲自喂了令华卿一粒,依旧满脸笑意,那笑意一时被章万安瞧见,虽一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也颇有些意外。

“看样子,还是要姐姐出面,”章万安打趣着:“哎,你我也有三年的感情了,都还是比不过姐姐!本郡主好没面子!”

杜诗阳正想说什么,便见长廊上来了侍卫,进了院子行了礼:“公主,陛下请您过去弗云厅一叙。”

杜诗阳点点头,丢了手里的签子,走了几步,又瞧了瞧众人:“散了吧,天都黑了,明日继续便是。”

众人便点点头,各自散去。那章万安不愿一个人用晚膳,便转头对令华卿道:“你陪我用晚膳呗!反正本郡主也是一个人,你也是一个人!”

“华卿....膳食简单......”令华卿找了理由来拒绝:“况且,男女授受不亲....”说罢,简单行了礼,便退下了。

章万安莫名其妙地瞧了令华卿的身影,突然的距离感令自己有些奇怪,但还是吩咐了花奴:“你叫人准备两坛子酒来,再准备些新鲜的素菜,晚膳抬到清园去,本郡主要和令公子一起用晚膳。”

她才不管令华卿同意不同意,这几年,她已经把令华卿摸得很准了,他虽有些清冷,但内心并不冷漠,不过是因为身份低贱,一直克制而已。

(二)

至了晚膳时间,木桐端了一碟白灼青菜与炒萝卜至桌边,却见令华卿木木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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